“伟大?那时候的他未必比我们伟大到哪去。即便是在他所住的小村子也谈不上什么名气;他太穷了,除胡萝卜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给我们吃的,有时候连胡萝卜也会青黄不接。我们四个人成了亲密可靠、互相支撑的朋友,简直是难分难舍。我们一起拼命画呀画,作品是越堆越多,越堆越多,可就是几乎很难卖出一件。我们在一起的时光真是痛快,但是,我的天啊!我们有时候简直窘迫极了!”
就这样我们一齐熬过了两年多的光阴。最后,某天,克洛德说:
“小伙子们,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了,你们明白吗?——十足的山穷水尽。谁都不肯再赊账了——简直是大家联合起来跟我们过不去。我跑遍了整个村子,结果就是我说的这种情形,他们根本就不愿再赊给我一分钱的东西,还叫我立即还清旧账。”
这的确令我们垂头丧气。每个人都灰头土脸,满脸沮丧。现在我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令人绝望的处境了。大家很久没有做声。最后,米勒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也毫无办法——简直是一筹莫展。想想法子吧!伙计们。”
除了默哀般的沉寂,这里没有一丝回应。卡尔站起来,神经质地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好一会儿步,然后开口说:
“真是丢人!你看这些画,一堆一堆的,比得上欧洲任何一个人的作品——不管他是谁。是啊!还有很多闲逛的陌生人也常这么说——反正意思差不多是这样。”
“可是就是没人买。”米勒说。
“那没有关系,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而且我知道这是真话。就拿你的那幅《晚祷》来说吧!难道有人会说……”
“哼,卡尔——我那幅《晚祷》吗?有人曾经想出五法郎来买它。”
“什么时候?”
“谁出了这个价?”
“他在哪儿?”
“为什么你不卖了它?”
“得了——大伙儿别一齐向我发难呀。当时我本以为他可以再多给点——我觉得很有把握——看他看画那神气——所以我就讨价八法郎。”
“哦——然后呢?”
“他说他再来找我。”
“真是糟透了!噢,法兰西斯——”
“啊,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真是一个白痴。伙计们,我的本意是好的;你们总有一天会承认这一点,噢我……”。
“,你当然是好意,我们很明白,愿老天爷保佑你这个好心肠的人吧!可下回你千万不要再这么傻呀。”
“我?此时我多想有个什么人拿一棵大白菜来换它就好了——你们瞧着吧!”
“大白菜吗!啊,求你别提这个——提起来真让我流口水。说点儿别的不那么叫人难受的事情吧?”
“伙计们,卡尔说,难道这些画就这么没有价值吗?你们说呀。”
“谁说没价值?”
“难道不是有很高很大的价值吗?你们回答我。”
“是啊。”
“价值确实非常高非常大,如果我们能够给他们安上一个鼎鼎大名的作者,一定能够卖到极可观的价格。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的确如此。没有人会怀疑它们是赝品。”
“可是——我并不是开玩笑——究竟这个法子如何?”
“,那当然是不错的——我们也并不在和你开玩笑。可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那与我们有何相干?”
“我想这样,伙计们——我们干脆给我们的画签上一个大画家的名字!”
活跃的谈话气氛消失了。大家都满腹狐疑地转过头来望着卡尔,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能上哪儿去借来一个鼎鼎大名呢?让谁出去借呢?
卡尔坐下来,说道:
“现在我要提一个非常严肃的办法来。我认为如果我们不想被送进流民收容所,就只有这条路可走,并且我还相信这是一条万无一失的路子。我这个建议是从各行各业悠久的人类历史中总结出来的。我也相信这个法子能叫我们大伙都发财。”
“发财?你大概是发神经了。”
“不,我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哼,还说没有!——你明明是发神经病了。你说说什么叫做发财?”
“每人十万法郎吧。”
“他的确病得不浅,我知道。”
“是啊,他是有病。卡尔,实在也是叫你穷得太难受了,所以你才……”
“卡尔,你应该吃点药躺到床上去休息一下。”
“先把他绑起来——先绑上他的头,然后……”
“不对,应该先捆住他的脚跟才对;最近几周,他的脑子老是往脚底下坠,总在开小差——我早就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