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确信自己死期不远了,我就开始为自己的后事做些准备。我准备把那些废纸先清理出来烧了;千真万确,那张渴望已久的小纸片从阿德勒的那堆以前没有经过仔细检查的废纸里掉了出来!我费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这的确是那张纸片,喏!这就是——我把它翻译出来你听听:
粘土砖砌成的马厩,有着石头基座,位于镇中心,在奥尔良街和市场的一角。靠近法院的那一侧,第四排,第三块石头。那里贴着布告,通知有多少人将到场列席。
就在那里——你把这张纸拿着,好好保管!科鲁格曾给我解释那块石头是可以移动的;在石基的北面墙上,从顶上数下来第四排,从西边数起第三块石头。那笔钱就被秘密地藏在那里。他还说这最后一句不过是为了防止这张纸误落他人之手所施的障眼法,去误导他人走进迷宫而已。这句话也许是专为阿德勒所设的防。
现在我想请求你,当你沿着那条河流开始你梦寐已久的旅程时,你帮我去搜寻那笔隐藏很久的钱,然后送到亚当·科鲁格的手里。请你务必保管好我刚才说过的他的地址。那将使他的生活变得富足起来,同时当我在地底下得知我已经做了自己能为那个试图救助我的妻子和孩子的人的儿子所做的一切,我在坟墓里也会安息的。虽然我用手无辜地将他杀死,但是我的每一次心跳都试图补偿这个过错并想保护和报答他的。
“这就是里特的故事。”我对我的两个同伴说。接着是一阵颇为微妙而意味深长的沉默,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两个人相继发出接二连三的啧啧感动声并唏嘘不已,因为这个故事是如此的怪诞阴森。接着我的两位朋友急切地提出好多有关的细节问题,情绪激烈,一直说得口干舌燥。然后我的朋友们的激情才开始冷却下来,谈兴渐消,只是间或地蹦出几句话,最后终于在深深的敬畏中归于沉寂。十分钟了,现在,这里真可谓鸦雀无声。然后罗杰斯梦呓般地说:
“一万美元!”停顿了好一会儿他又说:
“一万美元可是一笔大数目啊。”
诗人接着问:
“你要把它立刻送给他吗?”
“是的,”我说,“你问得真古怪。”
没有人回答我的话。过了一会儿,罗杰斯犹豫地问:
“全部?那里的……我的意思是……”
“当然,是全部。”
我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我及时打住了话头——因为这时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汤普森又继续往下讲,可我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根本没听到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听到罗杰斯回答他:
“就是嘛,我也觉得是这样。给他那些就足够了;依我看,他纯粹是不劳而获。”
接着诗人(汤普森)又说:
“你仔细想想看,何止是足够。你要瞧瞧——足足五千美元呀!噢,他也许一辈子都花不了这许多!说不定他还会因此受害不浅;可能会完全毁了他——你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这笔钱挥霍一空,把自己的鞋铺关了,也许还会酗酒,虐待他那群没娘的孩子,他还会沾染上其它的恶习,不断堕落下去,在邪路上越走越远——”
“不错,我看会这样”,罗杰斯激动地打断汤普森说道,“这号事我简直不止看到上百次了——是的,绝不止一百次。你竟想把钱放到像这样的人手里,如果你想毁了他,那则另当别论。你的确应该把钱给他,只这一招就会达到你毁灭他的目的;而如果你不希望他堕落,不希望使他丧失自己有用的一切,比如自尊或诸如此类的东西,你就该好好再想想这样做的恶果。我们也还不完全清楚地了解人性——不知道,人在这情况下还能保持克制节俭、纯洁无忧的生活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你说呢?汤普森?即使我们只给他三分之一的钱;哦,也许不到半年就会……”
“你最好说,不到六周!”我怒气冲冲地插嘴道,“除非你将那三千元放在别的一个什么人手中,他根本没办法用一个子儿,要不然,不到六周准会——”
“当然!他肯定不能持续到第六周!”汤普森说,“我曾经为这号人编过一些书;一当他们把版税拿到手——或三千,或两千……”
“我想要知道的是,那个鞋匠突然拿到两千元钱他会怎么样?”罗杰斯打断汤普森的话一本正经地说,“一个居住在曼海姆并对自己目前的境况感到相当满意的人,他们生活在他们自己的圈子里,津津有味地啃着靠自己的辛勤劳动换取的面包,能在最谦卑的生活中自得其乐,他们有着一颗诚实、正直和纯洁的心灵,并时刻感谢上帝的赐福!——是的, 我说的他们心存感恩是他们一切优良品质中最为重要的,它远比身着丝绸的华服,迈着虚浮做作的社交步子更有实在的价值——可是,假设你马上把诱饵放在他的眼前!正像你把一千五百美元钞票放到这类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面前一样,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