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怜的科鲁格曾经想救我的妻子和孩子,因此,我一有机会就对他给予回报。我说服他把你的钱财带走,我和一个女人协助他逃到沙漠里去了,结果他安然无恙。”
讲完这些,我觉察到我的俘虏脸上倏然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惊讶和得意之色。这使我不胜困惑,心情难以平静下来。我问道:
“怎么,那么说——他没有逃走?”
他摇了摇头,表示他的否定。
“没有?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张裹着尸布的脸上的得意神情更显得露骨。这个家伙试图想咕哝出几个词——但没能办到;他想用他那被束缚住的手表达点什么——也同样无济于事;暂停了一会儿后他稍稍向离他近的一具尸体偏了偏脑袋,以一种意味深长的方式。
“他死了吗?”我又问道,“没能逃掉?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捉住了还是枪决了?”
他又摇了摇头。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家伙又准备用手做点什么。我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可是仍猜不透他的意图。我弯下腰更加全神贯注地注意他的一切动作。他将一个拇指弯曲起来,用它有气无力地敲了敲他的胸口。
“唔,你的意思是他被人刺中了心脏,被杀害了?”
他肯定地点点头,同时脸上露出一种邪恶的幽灵般的微笑,使我终于恍然大悟,我大声叫道:
“是我把他误认为是你,然后用匕首刺死他的吗?那么说我那致命的一击无利于我和科鲁格倒像是专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那个垂死的恶棍又点点他的头,尽他所有渐渐虚弱的精力来表达他内心的畅快。
“哦!可悲啊!我真可悲,居然亲手杀死了一个悲苦无辜的人,在我的亲人孤立无援时候,他曾经像一位朋友试图帮助她们,如果他能够办到的话,他一定会救她们的!怜悯我吧!哦!我真蠢,真该死啊!”
我仿佛听到一阵嘲弄的咯咯声,低沉得如窒息一般的笑声。我把自己蒙住脸的双手移开,看到我的仇人已经笑倒在那块略微倾斜的木板上了。
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心满意足地死去。他身上具有一种非凡的活力,他的体质也惊人地强壮。不错,他为那桩事开心了很有一会儿才死去。我拿了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看报纸。时而我呷一小口白兰地。这很有必要,因为到处都是冷飕飕的。但御寒也不是我全部的目的,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每次我把手伸去拿酒瓶时,他总是贪婪地想我也许会分给他一点点。我大声地读报,从死神手中逃脱出来的人们可以用几小勺酒和热水浴来恢复生机和活力,这样做对体力复苏大有好处。不错,他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渴望得到一滴酒——从他摇响铃子起总共三小时零六分钟。
据说,自从停尸房派了专职守尸人以来的十八年里,巴伐利亚的所有被收留的死尸中居然还从来没有人拉响过那只死亡之铃。唔,这种说法并无害处,姑且就相信这是事实吧!那间停尸房的寒气真要渗入我的骨髓里了。这使我本来患有的肺病更加严重了;虽说在那天晚上之前,我的病正在持续稳定地康复。那个恶棍谋杀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而在三天之内,我也会登上死亡名单的。但不管怎么说——上帝啊!一想到我竟然将死里逃生的他又塞回到坟墓里去,我就感到回味无穷,特别快意。
那晚过后,我病倒在床上整整有一周;但一当我可以离床下地我就急急赶到停尸房查看死亡人员登记簿然后弄清阿德勒在被送到停尸房前的真实死亡地点并记下该房屋的门牌号。这是一处破旧肮脏的筒子楼。我想通过阿德勒找到一些有关科鲁格的线索,毕竟他俩是表兄弟嘛;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找到科鲁格的表。但遗憾的是,在那里除了一些陈旧的信函及一些杂物还有百无一用的破烂外,阿德勒的东西都被变卖一空或散失各处了。可是,绝处逢生,我从这些旧信中找到一条线索,科鲁格有一个儿子,这是他留下的惟一的血脉。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了,他居住在曼海姆市的柯尼格斯特拉赛街14号——他是一个鳏夫,有七个小孩。我没有把实情告诉他,不过我答应为他的家庭提供三分之二的开支。
现在,再说说那只表——你瞧,这事儿多奇怪!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德国四处查访它的下落,费尽心思也花了一大笔钱;最后我终于找到它了。当我把它搞到手的当儿,别提有多高兴了;我急不可待地打开它,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为什么会这样,我早该想到那一小片纸经过这么多年不会自始至终都放在那里原封不动的。当然,我只好放弃得到那一万美元的想法;彻底忘却它,把它从我的头脑里驱除出去;我自己没什么,最让我感到难过的是,我本想找到这笔钱来给他的儿子补贴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