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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王的女儿(2)

满满的一大桶蜜酒喝空了,新的一桶又送了进来,因为这是一群很会享受生活的人。有一句家喻户晓的老谚语说得好:“畜生知道什么时候该离开牧场,傻子却不知道自己的胃口有多大。”是的,他们对这个古老的谚语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知与行却是两回事。

他们也知道,“一个受欢迎的客人在主人家坐久了,也会引来讨厌的!”不过,他们仍然若无其事地坐着不动,因为大肉和蜜酒毕竟是好东西啊!狂饮欢宴仍在进行着,夜里,奴隶们睡在温暖的灰烬里,把手指浸到油脂里,拿出来舔着。那真是快乐的时光,辉煌的时刻!

这一年,威金人顶着已经开始咆哮肆虐的秋风暴雨又一次出征了,他和他的武士们朝着不列颠海岸扬帆远航,他声称那只不过是一次越海远征。他的妻子和那小女孩留守在家里。

可以充分肯定的是,这位养母不久就喜爱上这只有着温柔的眼睛和发出哀怨的叹息的青蛙,几乎胜过喜爱围着她打闹的那个漂亮的孩子。

秋天里那可以吞噬森林树叶的浓浓湿雾,已经笼罩着灌木丛林和荒野上空。人们称之为“没有羽毛的鸟儿”的雪花在纷飞群舞,冬天飞快地到来了。麻雀占据了鹳鸟的窝,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那些离去了的主人,那对鹳鸟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们又怎么样了呢?

鹳鸟们已经到了埃及了。此时,那儿的太阳放射出温暖的光芒,就像我们这儿晴朗的仲夏日一样。埃及正是罗望子树和金合欢胶树遍野盛开的时节;穆罕默德的新月在清真寺的圆屋顶上闪耀着,那一对又一对的鹳鸟夫妇经历长途跋涉后正坐在细长的尖塔上小栖。大队的鸟儿,分别在废弃了的城市里肃穆的圆柱上和倒塌了的寺庙拱门上,他们一个挨着一个地建起自己的窝。枣树伸展开它的青枝绿叶设起一道遮阳伞一样的屏障;远处的沙漠上,灰白色的金字塔犹如大片阴影在晴空中耸立着,鸵鸟在敏捷地快速奔跑,狮子睁着威严的大眼睛注视着半埋在沙里的斯芬克斯大理石像。尼罗河的水位下降了,河床上爬满了青蛙。这景象对鹳鸟家族来说,是埃及最壮观的了。鹳鸟孩子们以为这是视觉的幻觉,他们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耀眼。

“是的,这儿就是如此温馨。在我们温情万种的国度里,永远是这般景象。”鹳鸟妈妈说。

鹳鸟孩子们感悟到了妈妈话里的力量。

“还有什么可以看的吗?”他们问道,“我们是不是还要飞得更远深入到内地去?”

“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看的了,”鹳鸟妈妈说,“这片温馨的土地的尽头只有莽莽的林海,枝繁叶茂,枝桠纵横交错,小道上布满荆棘藤蔓,只有大象才能用它那大脚丫为自己开辟出一条路来;与我们相比,那儿的蛇是太大了,蜥蜴动作快极了。如果你们走进沙漠,只要一阵轻风吹来,便能吹得你满眼都是沙子,要是刮起大风,就有可能被卷入沙柱中去。所以呀,最好还是呆在这儿,这儿又有青蛙又有蝗虫。我要在这儿住下来,你们也要在这儿住下来。”

于是他们就在那儿住下来了。爸爸妈妈坐在建筑在那个细长的尖塔顶上的窝里,一边休息,一边还忙着梳理羽毛,在自己的红腿上蹭嘴。

他们不时伸出脖子,肃穆地鞠躬,抬起头来,昂起高高的眉头额角,展示自己华丽柔顺的羽毛,眼睛里透露出聪颖的神情。鹳鸟姑娘们在芦苇中昂首阔步,狡诈地窥视其他的年轻鹳鸟,同他们结交朋友,每行走三五步就吞食一只青蛙,或用尖嘴衔起一条小蛇前后甩动,她们认为这些食物不仅能使她们变漂亮,也很美味。鹳鸟小伙子们开始争吵,用翅膀厮打起来,用尖嘴啄对方,有时甚至啄得鲜血直流。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恋爱的,年轻的鹳鸟男女中,有一对订婚了,又一对也订婚了,那就是他们生活的目的,接着,他们迁居新家,开始新的争吵,因为在热带国家里,人们的性情多半急躁和情绪化。不过,这一切是令人愉悦的,老年人尤其感到快活,在他们的眼里,孩子们的所作所为总是得体的、情理之中的。每一天都是艳阳天,每一天都有饱餐不尽的美食,无忧无虑,只有享乐。可是,在他们那自称为他们的埃及主人的富丽堂皇的城堡里,却没有丝毫的愉悦。

他们那威严和富有的老爷,斜靠在四壁五光十色的大厅中央的长沙发上,俨然像坐在一朵郁金香花里;可他的四肢僵直无力,像木乃伊似的伸展着。他的家人和奴仆们站在他的周围,尽管谁也不敢肯定他是否还活着,大家暂时认为他还没有死。那朵生长在北方的可以治病的沼泽莲花,原本要由最爱他的那个女儿去寻找、采摘回家的,可是沼泽莲花没找到,那个女儿也没有回来。他那豆蔻年华的美貌女儿,曾穿上天鹅的羽衣飞越大海和陆地到那遥远的北方去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