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处小街的拐角——它是那样的狭小,使得我的光亮只能在房子的墙上一滑而过,但这不妨碍我看清那里的一切——在那狭小的街上我看到一个妇女。十六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孩子时,她在这个村庄的一个老旧的牧师院落中玩耍。那里,玫瑰丛的围栏是破旧的,而花儿已经凋零。玫瑰蔓生到小路上,杂乱的花枝在苹果树树干中生长;那里只有很少的玫瑰还在开着——在我看来,牧师的小女儿就是一束可爱的玫瑰,她坐在小板凳上,紧紧抱着她的布娃娃,并用破旧扑克牌轻抚它。”
“十年后我又见到她。我看到她在一个金碧辉煌的舞厅里:她是一名富商的美丽新娘。
我不禁为她感到高兴,并在之后每个平静的夜晚中找寻她——哈,没有人会知道我清楚地看到这一切。嘿,我的玫瑰旺盛地生长,就像在牧师院落中一样。而每个人的一生总会遇到悲惨的事情,今晚,我看到了一个人人生的最后一幕。”
“她躺在小街中一所房子的床上;她病得快要死了,而此时残酷的房东走进来,掀开她身上惟一可以御寒的那层薄薄的被单。‘起来!’他说,‘你的脸色吓死人了。起来,穿上衣服。给些钱我,否则我把你丢到街上去!快点——起来!’她回答道,‘哎呀!死神正在侵蚀我的心脏,让我休息一下吧。’但他逼她起床、洗脸,并把一个玫瑰花圈戴在她的头发上;然后他让她坐到窗前,在她身后放上一支蜡烛,他就离开了。”
“我看着她,她毫无知觉地坐着,手插在衣兜里。风突然猛烈地撞击着敞开的窗户,使得其中的一格窗玻璃摔成了碎片;但她仍然一动不动。飘动的窗帘像围绕着她的火焰;她已经死了。在那窗前坐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她正在为自己的罪过而祷告——我那远离了牧师庭院的凋谢的玫瑰啊!”
△第四夜
“昨晚,我看了一出德国戏剧。”月亮说。
“那是在一个小镇上举行的。一个马厩变成了剧院;就是说,马厩主要是留给人们站着的,并成为了非正式的场所,所有的木结构都用彩色纸覆盖起来。
一个用铁做成的小枝形吊灯挂在天花板下方,并可能要隐匿在其中。像在大剧院一样,当提词员听到‘叮——叮’的铃声时,一个反扣的大浴盆被挂在吊灯之上。”
“‘叮——叮’的铃声响起,小枝形吊灯升起来至少有半码后就消失在浴盆中;这就意味着表演将要开始。一个年轻的贵族和他的妻子碰巧路过这个小镇,现在也在看表演,因此,房子显得特别拥挤。但在吊灯下有一个像弹坑一样的空位,那儿没有一个人,因为吊灯上的蜡油正往下滴。因为房子里太热了,所有的天窗都打开了,因此我看到了这一切。尽管警察在房子里用棍子进行威胁,屋外的男佣人和女佣人还是透过缝隙往里偷看。靠近乐队的地方可以看见那对年轻的贵族夫妇坐着两张旧的沙发,那两个位置原来是属于他所崇敬的市长及其夫人的;但今天市长夫妇被迫像普通市民一样坐在木椅子上;而市长夫人平静地说:
‘你看,现在一个阶级在另一个阶级的上面了。’而这件事给整个活动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吊灯释放出微弱的光亮,人们在轻敲着自己的关节,而我,月亮先生,则从演出开始一直守候到结束。”
△第五夜
“昨天,”月亮开始说,“我看到了巴黎的骚乱。我的目光透进了卢浮宫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破旧的老奶奶——她应该属于工人阶级——正跟随着一个仆人走进她想参观的那间空荡荡的王宫——那是她下决心一定要看的,为此她花了一笔钱,说了一些恭维的话。她合拢起纤瘦的手,虔诚地四处张望,好像置身于教堂一样。”
“‘它在那儿!’她喊道,‘在那儿!’她跑向挂有装点着金色流苏花边天鹅绒的王位,‘在那儿,’她喊道,‘在那儿!’她跪下来,亲吻着紫色的地毯。我想她是在哭泣。”
“‘但这不是你想要找的那块天鹅绒!’站在一旁观察她的男仆说,嘴角还带着笑意。”
“‘你说得对,但的确就是这个地方了。’她说,‘这很像我要找的地方。’”
“‘看着是,但实际上它不是,’男仆说:‘窗口全被打坏了,门上的轴也脱落了,地上还有血迹。’”
“‘但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我的孙子是死在法兰西的宫殿上的。’‘他死了!’老夫人不断重复着。”
“我想无须再说些什么了,他们很快就离开了礼堂。黎明将尽,我的光芒加倍地照耀着铺设在法兰西宫殿上的天鹅绒。”
“现在,你认为那个可怜的老妇人会是谁呢?听着,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