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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狼-第二十七章在希望的大海上

海狼

东方欲晓,天空灰白,寒气袭人。

小艇乘着清风而行。罗盘指明:我们正奔向日本。我虽然戴了厚手套,手指仍然很冷,抓住舵的手生疼,双脚冻得像扎满了针。我期盼着红日东升。

艇底躺着美谛,起码她睡在温暖里,她垫的盖的都是厚厚的毛毯。为了遮住夜间的寒气,我还把最上面一条毛毯拉过了她的脸,我只看见她身体的轮廓,露在外面的一绺棕发。那头发上凝结着细密晶莹的露珠。

我久久地看着她,凝视着那一缕棕发。只有把那当作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的人才会那么倾注其上。毛毯动了,毛毯掀开了,她露出脸,对我微笑了,睡眼迷蒙。

“早上好,凡·伟登先生,”她说,“看见陆地没有?”

“还没有,”我回答,“但我们正以每小时六英里的速度向陆地挺近。”

她噘起嘴。

“可这意味着每天一百四十四英里呢。”我安慰道。

她容光焕发了。“我们要走多远?”

“那边是西伯利亚,”我指着西边说,“但是往西南去六百英里左右就是日本。若是风就这样吹,我们五天就到了。”

“要是暴风雨来了呢?小艇怕不行了吧?”

她那双美眼妩媚地望着你,你就得乖乖地讲真话。

“除非特别大。”我欲盖弥彰。

“要是特别大呢?”

我点点头。“但我们随时都可能被一只猎海豹的三桅船救起的。这里的洋面上三桅船很多。”

“哎呀!你怕是冻惨了!”她叫道,“看你抖个不停!别不承认了,你在哆嗦,可我却躺在这儿,暖和得像烤好的热狗。”

“即使你坐起来受冻,”我笑了,“我看也于事无补。”

“只要学会了掌舵,我就能协助你了。我一定要学会。”

她坐了起来,简单地打扮了一番。她让头发披散开来,犹如一朵棕色的云,笼罩着她的脸和肩膀。柔顺润泽的棕发呀!我真想吻吻它,真想让它在我指间滑过,把脸埋这云朵里。我呆望着她,船头一偏,风帆“喊”起来,警告我玩忽职守。我虽有分析癖,却向来是个理想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对爱情的肉体方面不大理解。我一向认为男女爱情是一种升华为“灵”的东西,是一种把两颗心灵吸引、联系在一起的精神纽带。在我的爱情世界里,肉体的纽带没有分量,可我现在在学着一堂甜蜜的功课:“灵”通过肉体而显现。凝视、触抚情人的秀发,如同通过呼吸、声音去洞察灵魂一样,和她眼里的闪光、唇里的呢喃一样。纯粹的“灵”不可知,只可神会;不能自现本相。耶和华是神人同性的,他只能用犹太人懂得的语言向他们说话。因此犹太人就认为耶和华跟他们是同一形象,是云雾,是火柱,是以色列人能感知之物。

我就这样,默视着美谛的棕发,爱慕着,从中领悟的比从所有十四行诗和情歌中得到的更丰富。她娴雅地把头发往后一甩,露出了笑吟吟的脸。

“为何女人不总是披发呢?”我问,“那可太美了。”

“要是不老是弄得首如飞蓬就好了,”她笑了,“可不!我就掉了一个很宝贵的发夹子!”

我忘了小艇,风帆“喊”个不停,也没用。我注视着她在毛毯里寻找发夹的每一个动作,那很美妙。我心里惊叹着,快乐地惊叹,这时,她盈满女人的韵味。她每一个女性的动作都使我快乐极了。过去我把她奉得高高在上,离了人的大地,成了不敢亲近的女神。现在我沉迷于她那些女人的小动作。比如,把一头秀发甩到身后,寻找发夹之类。她是女人,我们是人,就会有亲密接触,正如我会对她永葆敬畏一样。

她找到了发夹,发出了一声娇媚的小叫。我把注意力集中到掌舵上了。我开始做实验,把舵拴起来或用什么东西楔好,然后小艇自己前进,不需要我管了。只偶有变动;它都可以自己调整,看来情况不差。

“我们要共进早餐了,”我说,“但你首先必须穿得更暖和。”

我从衣箱拿出一件厚衣服,是用毛毯做的。我知道它很厚实,织造很细密,可以挡雨,连续几小时也淋不透。她把这衣服套上以后,我又用一顶男式小帽换下了她那男童帽。这帽很大,可以扣住她的头发;帽檐翻下来,又可完全遮住她的脖子和耳朵,效果很迷人。她的脸是在任何情况下都美丽的那种,无论什么都无法破坏它那精美的椭圆形,那些古典的线条,那纤美的眉毛和棕色的大眼。她的目光清亮宁静,犹如夏夜的星空。

这时,一阵大风刮来,浪尖上的小艇突然一倾,舷边跟水面齐平,海水便涌进来,有一桶左右。那时,我正在开一个牛舌罐头,于是急忙跳到帆边调帆。风帆鼓瘪着,小艇正常了,我又做起早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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