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廖扎在小桥旁的石头上坐下,仰面对着太阳。
在他身后传来溅水声。
透过丛林,他看见冬妮亚和宣传列车上的政委丘扎宁沿着大路走过来。
英俊的丘扎宁穿着帅气的军服,束着军官武装带,穿着咯吱咯吱响的软皮马靴,挽着冬妮亚的胳膊,和她边走边谈。
谢廖扎认出了冬妮亚。冬妮亚和丘扎宁走到他跟前时,他从口袋掏出一封信,对冬妮亚说:
“同志,请稍后,我这有封信,其中有一部分内容与您有关。”
他把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信纸递给冬妮亚。这封信是不久前谢廖扎在阿尔乔姆那儿拿到的。冬妮亚抽出手,开始看信。
亲爱的阿尔乔姆哥哥:
告诉你,好哥哥,我还活着,只是受了点伤。我的大腿中了一颗子弹,不过快要好了。大夫说没有伤着骨头。别为我担心,很快就没事了。出院后,我可能会有假期,到时候我一定回来。离家前我没见上母亲一面,结果现在成了骑兵旅的一名红军战士。您一定知道科托夫斯基这个英勇的名字。像他这样的人,我还从未见过。我对那位司令特别钦佩。母亲回来了吗?如果她在家,请向她转达小儿子最诚挚的问候,并请她原谅我,我总是让她操心。
你的弟弟
又及:阿尔乔姆,请您到冬妮亚家中去一趟,将我的情况告诉她。
信纸在她手中微微颤动。冬妮亚把信还给谢廖扎之后,问:
“你还知道他的别的情况吗?”
“不知道。”谢廖扎答道。
后面响起丽达的脚踩在鹅卵石上的声响。丘扎宁一看见丽达,急忙转身对冬妮亚小声说:
“我们走吧。”
但是丽达已经对他讲话了,言语间带着讥讽、轻蔑的口吻:
“丘扎宁同志,宣传车上的人找您一整天啦!”
丘扎宁非常不友善地瞟了她一眼:
“没关系,没我也行。”
丽达看着冬妮亚和政委的背影,狠狠地说:
“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败类清除出去!”
森林飒飒作响,橡树点头示意。湖水清新的气息令人神往。谢廖扎禁不住跳入水中,洗了个痛快。
上岸以后,他看见丽达坐在不远的一棵被伐倒的橡树上。
谢廖扎和丽达一边交谈,一边走向林子的深处。一块林中空地上长满茂盛的野草,他们决定在那儿休息一下。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橡树在窃窃私语。丽达头枕弯着的手臂,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匀称的双腿藏在高高的草丛中,脚上是一双打着补丁的鞋子。谢廖扎的目光偶然略过她的双脚,看见皮鞋上整齐的补丁,再瞅瞅自己的靴子,脚指已经从窟窿里露了出来。他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
谢廖扎指指靴子:
“穿着这样的靴子怎么去打仗?”
丽达没有讲话,嘴里咬着草茎,心里想着事情。
“你看看丘扎宁。”她终于说话了。“我们所有的政治工作人员都穿得破破烂烂,而他呢,只顾自己穿着打扮。他可是我党内的投机分子……现在前线非常吃紧,我们国家还得打残酷的持久战。”停顿片刻,她又说:“谢廖扎,我们不仅要进行口头上的宣传,还要拿起枪去战斗。你知道吗?党中央已经作出决议,要动员四分之一的共青团员上前线。我想,谢廖扎,我们在这儿不会很久了。”
谢廖扎听着,惊讶地发现她的声音包含着不同往日的调子。丽达那双又黑又亮、水汪汪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谢廖扎真有些情不自禁,差点要对她说:她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他可以从里面看见一切,但是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丽达撑起手臂,欠起身来,突然问道:“你的手枪呢?”
谢廖扎难过地摸摸空皮带:
“上次去征集干草时,被抢走了。”
丽达把手伸进制服的口袋,掏出一支锃亮的勃朗宁手枪。
“看见了那棵橡树吗,谢廖扎?”她用枪口指着离他们大约二十五步远的一棵橡树,树干上有一道裂痕,举起手枪,与眼前相平,几乎没有去瞄准就打了一枪。被击碎的树皮纷纷落下。
“看见了吗?”她得意地说,接着又开了一枪,树皮又纷纷落在草地上。
“给你,”她把枪递给谢廖扎,得意地说,“看看你的枪法如何。”
谢廖扎开了三枪,只有一枪没有打中,丽达笑嘻嘻地说:
“我没想到你会打得这么好!”
她把手枪放下,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谢廖扎,过来。”她轻轻说道。
他把身子朝她挪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