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霍维大街,那儿正发着呢。”
保尔撒腿就向维尔霍维跑去。不一会儿,保尔扛着一支枪心满意足地跑回家去;他跳过栅栏,跑进小板棚,把枪藏在屋顶的大梁上,然后开心地吹着口哨,进了屋子。
夏日的夜晚十分迷人;小城的中心是市区,四郊是一片农舍。
一群年轻人聚集在离保尔家不远的圆木堆上,有说有笑。歌声欢笑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漫天的繁星犹如萤火虫一般,在天边时隐时现。保尔喜欢拉手风琴,音色优美的双键钮手风琴放在膝盖上,灵活的手指轻轻地触动着琴键,弹奏出一连串的滑音,手风琴热情地演奏着,你的双脚会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保尔的手指轻轻滑动,手风琴的风箱悠悠舒展开来,这是一首大家都很熟悉的本地民歌:
远走他乡的纤夫,
回到故乡的小屋。
这里多么亲切,
这里多么欢畅。
我们唱着情歌,
驱逐心头的忧伤。
年轻人嘹亮的歌声传向远方,飘进森林。
“保尔!”这是阿尔乔姆的声音。
保尔合拢手风琴,按上皮带扣:“我现在走了。阿尔乔姆在叫我呢。”
他穿过街道,跑回家去。
保尔推开房门,看见桌旁坐着阿尔乔姆的同事,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陌生人穿着一件灰色的短上衣,紧紧地绷在他强壮的宽肩膀上,显然是小了些。他脖子又粗又短,看上去浑身是劲儿,像一棵硕大苍劲的老橡树。
“你叫我吗?”保尔问道。
阿尔乔姆点点头,对弟弟说:“是这么一回事,保尔,你不是说你们那电厂的电工生病了吗?明天你去打听一下,那儿雇不雇人?”
“当然要人啦,今天就没开工。老板跑来两次,想找个人顶替一下,但是没找到。他又不敢把配电工交给司炉一个人干。”
“瞧,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陌生人对保尔说,“明天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他那双安详的灰眼睛正打量着他,那坚定、凝注的目光搞得保尔有点不好意思。
告别时,阿尔乔姆说:
“再见,朱赫来,明天你和我弟弟一起去一趟,事情准成。”
游击队撤后第三天,德军就进了城。几天来,车站上一直冷冷清清,火车头的一声长鸣向人们通告了德国人的来临。消息顿时传遍了全城:
“德国人来了。”
德军在市中心广场上列成方阵,接着响起一阵鼓声。少数胆大一点的居民围了过来。穿着德军军装的军官走上一家药店的台阶,高声宣读了城防司令科尔夫少校收缴枪支的命令。
命令如下:
1?郾本市全体居民,限24小时内交出所有的枪支及其他武器,违者枪毙。
2?郾本市宣布戒严,每晚8时起禁止通行。
城防少校司令 科尔夫
中午十二点以后,上缴武器的期限已过,德军开始清理他们的战果:共上交枪支一万四千支,也就是说,还有六千支枪德军未能收回。
第二天拂晓,在郊外一个古老的犹太人墓地旁,两名铁路工人被枪毙了,因为在他们家搜出了隐藏的步枪。
阿尔乔姆一听到那命令,就匆忙地赶回家来。他在院子里遇见了保尔,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低声但郑重其事地问道:
“你有没有从仓库里拿什么东西回来?”
保尔本想瞒住枪支的事情,但又不愿对哥哥撒谎,于是就照实说了出来。
他们一起走进小棚子,阿尔乔姆取出放在大梁上的步枪,抽出枪栓,卸下刺刀,然后抓住枪筒,使劲向栅栏的木桩上砸去。枪托被砸得粉碎,四处飞溅。剩余的部分被远远扔到小花园后面的荒地上。阿尔乔姆转身对弟弟说:
“保尔,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明白,武器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严肃地警告你:以后不准带任何东西回家。你知道这种事情连命都可能搭上去的。记住,不准骗我。要是你把这种东西带回家,被搜出来了,头一个被抓去枪毙的人就是我。你还是个毛孩子,他们倒不会碰你的。现在就是这么个鬼年代,懂吗?”
保尔答应以后不带任何东西回家。
保尔为步枪的事难受了一整天。
这天他的好朋友谢廖扎正在一个被废弃的破棚子内,用铁锹在墙边拼命挖土。他终于挖好了一个大坑,把领到的三支步枪用破布包好,埋了进去。他不愿意把枪交给德国人,昨天夜里,他折腾了一夜没睡,怎么也不舍得把自己的宝贝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