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主席恭敬地一鞠躬,然后说道,‘请允许我提一个简单的问题,不过我之所以提问,这并非出于怀疑,而且这也是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能否出示证据。以证明您的话完全属实?’
“‘我可以出示证据,先生,’埃黛说道,一边从她的面纱下拿出一只馨香馥郁的缎子小口袋,‘这是我的出生证书,由我父亲亲笔撰写,并由总督府几位大臣联合签名作证;这是与我出生证书同时办的我的洗礼证书,我父亲准允我自幼信奉我母亲信奉的宗教,洗礼证书上盖有马其顿和埃皮鲁斯首席主教的印章。另外,这份证书肯定是最重要的一份文书,这是那位法籍军官把我本人以及我母亲卖给一个名叫艾尔—科比尔的亚美尼亚商人时立的卖身文契,那位法籍军官同土耳其宫廷达成一笔肮脏的交易,于是把他恩主的妻女当作战利品窃为己有,后又卖给奴隶贩子,换取2000袋钱币,差不多等于40万法郎。’
“会议厅里肃穆凄凉,委员们悄然无声地听着这令人发指的控诉,而莫瑟夫伯爵一听到这些话,脸色变得铁青,两眼通红布满了血丝。埃黛的神色一直非常平静,但是这样的平静比有些人的怒火更令人生畏。她把那份阿拉伯文的卖身文契呈交给委员会主席。委员会已经考虑到出示的文件有些可能是阿拉伯文,现代希腊文或是土耳其文,因此事先通知了贵族院的译员到会,这时委员会把译员叫进会议厅。一位品格高尚的议员懂阿拉伯文,因为当初在那场卓越的埃及战役指1798年拿破仑率领万余人出征埃及。期间他学习过,这时他也在旁边看着那份写在上等羔皮纸上的文契,以监视翻译是否准确。译员译道:
我,艾尔—科比尔,奴隶贩卖商兼皇帝陛下后宫供货商,今确认代至尊的皇帝收欧洲贵族基督山伯爵的翡翠一颗。此翡翠值两千袋钱币,为一名幼奴之赎金。幼奴为基督教徒,年仅12岁,名叫埃黛,其父为已故艾奥尼纳总督阿里—特伯兰老爷,其母为阿里—特伯兰之宠姬瓦齐丽姬。此女及其母亲系我7年前买下,但其母一到君士坦丁堡即亡故。原卖主为阿里—特伯兰麾下一名欧洲上校,名叫费尔南·蒙德戈。当初我受命于陛下,并为陛下以1000袋钱币买下此母女二人。
本契约经陛下恩准,伊斯兰教历纪元1247年立于君士坦丁堡。
立约人艾尔—科比尔
为防伪造,本契约应加盖御玺,以示昭信。此事由买主负责办理。
“奴隶贩子的签名边上果然盖有那位至尊的皇帝的大印。
“读完后又向全体委员展示了这份文契,之后会议厅里一片寂静,不禁令人生畏。伯爵已是身不由己,两眼仿佛燃烧似地变得血红,只是怔怔地望着埃黛。‘夫人,’委员会主席说道,‘委员会能否向基督山伯爵进行调查?我想他是和您同在巴黎的吧。’
“‘先生,’埃黛回答道,‘我的再生之父基督山伯爵已在三天前动身去诺曼底了。’
“‘那么,夫人,’主席说道,‘是谁劝您来作证的呢?当然,本委员会对您来作证深表感谢。另外,鉴于您的身世和您所蒙受的不幸,您自己来本委员会作证也在情理之中。’
“‘先生,’埃黛回答道,‘我来作证完全出于我对天神的崇敬和我自身的切肤之痛。但愿上帝宽恕我,我虽然是一名基督教徒,但我时时刻刻总想着为我显赫的父亲报仇雪恨。从我踏上法国国土,并知道这个叛徒就住巴黎以来,我的眼睛和耳朵日夜警觉着。我在我那位高尚的保护人的寓所中,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但是我之所以这样生活,因为我喜欢幽冥和寂静,这样我就可以在沉思冥想中度过我的岁月。但是基督山伯爵先生像慈父一般对我爱护备至,而且社会生活的情况我无一不知,但是我听到的只是从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所有的报纸我都能读到,各种各样的纪念册人家都会寄给我,各种各样的乐曲我也都能收集到。对别人的生活我决不去随波逐流,但是我却时刻注意着,所以我知道贵族院今天上午所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贵族院今天晚上又会发生什么情况……于是我给听证委员会写了信。’
“‘这么说,’主席问道,‘基督山伯爵先生对您来此作证毫无牵连,是吗?’
“‘他完全不知道,先生,我甚至不免担忧,很怕他知道了不同意我这样做。但是今天对我来说是美好的一天,’姑娘接着说道,烁烁发光的双眼仰天望去,‘因为今天我终于得到机会为我父亲报仇雪恨。’
“伯爵在这段时间里总是默不做声,同僚们都望着他,显然他们都在为他惋惜,他的一生业绩只因为一个女人的馨香气息而冰消瓦解。他心中的苦涩已在他那张槁木死灰的脸上渐渐勾画出来。
“‘莫瑟夫先生,’主席问道,‘您是否认得此位女士即为艾奥尼纳总督阿里—特伯兰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