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得令人胆寒。正要发言的这位议员平时演说难得有吸引人的时候,但这一次议员们一个个都全神贯注听他讲话,其中的奥秘也只有莫瑟夫一个人没有理会。那位议员先说了一段开场白,声称鉴于他所要谈的问题,对贵族院来说极为严重,极为神圣,而且至关重要,他要求同僚们予以高度重视。对这段开场白,莫瑟夫只是静静听着,并未予以特别注意。但是一听到“艾奥尼纳”和“费尔南上校”这几个字,他刷地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所有的视线都汇集到伯爵身上。精神上的创伤有其特殊性,它可以销声匿迹,但永远不会愈合,而且总在作痛,一碰它,就会流血,这种创伤永远十分敏感,永远开着口子,永远留在心头。
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是间或响起窃窃私语的骚动声,但是每当那议员准备再讲下去的时候,全场又立刻肃静下来。这位发难的议员把那条消息宣读了一遍,接着表示他本人感到不安,他说他的任务多么艰巨,因为私人问题总是十分棘手,而他声称自己之所以挑起对这些私人问题进行辩论,只是为了捍卫莫瑟夫的名誉和整个贵族院的声誉。最后临结束前,他要求安排一次听证会,而且主张早日安排,以便在这不实之词尚未流传扩散之时便将其戳穿,从而为莫瑟夫先生雪耻,恢复其在舆论界长期享有的声誉。
莫瑟夫已被压垮,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大灾祸他颤颤发抖,嘴里含糊其辞嘟囔了几下,两眼迷惘,怔怔地望着周围的同僚。这种怯懦的神态既可以说是清白无辜的人感到愕然,也可以说是有罪之人自惭形秽,正是这样一副神态为他赢得了几分怜悯。真正豁达大度的人,如果仇人所蒙难的厄运超过了他们报仇雪恨的程度,便会萌生恻隐之心。
议长决定是否举行听证会一事应付诸表决,于是通过坐或站的表决方式,议会决定举行听证会。有人问伯爵需要多长时间可以准备好他的辩护词。莫瑟夫觉得在这可怕的打击之后,自己依然活着,他也就恢复了勇气。
“诸位议员先生,”他回答道,“此时此刻,一些不敢公开姓名的敌人肯定躲在阴暗的角落向我发起攻击,对此类攻击,问题不在于用多少时间才能予以驳斥,反击理当刻不容缓,因为既然是猝电不及瞑目,我必须以迅雷予以反击。但与其这样为自己辩护,我不如洒下满腔热血,向各位同僚证明,本人与各位携手并肩当之无愧。”
这几句话一说,议员们不禁对他们这位受到非难的同僚产生良好的印象。“所以,我要求,”莫瑟夫接着说道,“尽快举行听证会,我将向贵族院提交听证所需一切有效文件。”
“您能否指定一个确切日期?”议长问道。
“自即日起我听候贵族院处置。”伯爵回答道。
议长摇了摇铃问道:“本院是否同意听证会即于今日举行?”
“同意!”全体议员一致回答。
接着推举产生了由12名成员组成的听证委员会,负责审查莫瑟夫提交的各种文件,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定于当天晚上8点钟在贵族院办公楼举行,如需连续多次听证,则每次会议于每天同一时间,并于同一地点举行。大会作出此项决定以后,莫瑟夫要求退席。莫瑟夫生性狡黠,而且怙恶不悛,他对这种不测风云有所防备,有关的文件早已收集到了,不过现在他还是需要整理一下。
上面我们说的这些情况,当时博尚一五一十向阿尔贝细说了一遍,只是博尚说得比我们生动得多,因为当时事情刚过,博尚说得情景交融,而我们现在再交待一遍,毕竟是事过境迁,只是平铺直叙、干巴巴的介绍而已。阿尔贝听博尚介绍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颤颤发抖,他时而觉得还有一线希望,时而却怒形于色,时而又满面羞惭,他对博尚非常信任,所以心里很清楚他的父亲有负于人,但他想不明白,既然是有罪之人,莫瑟夫伯爵又怎能证明自己清白无辜?讲完我们上面说的那些情况,博尚便停下不再往下说了。
“后来呢?”阿尔贝问道。
“后来?”博尚反问了一遍。
“对。”
“我的朋友,您这一问真是强人所难了。您一定要知道后来怎样吗?”
“这件事我是一定要问清楚的,我的朋友,不过与其听别人说,我宁肯听您当面对我说。”
“好吧!”博尚说道,“那么您要挺住,阿尔贝,这是您一生中最需要鼓作勇气的时候。”
阿尔贝伸手摸了一下前额,他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精力来挺住,就像有人到了生死存亡的决战关头,要看看自己的护胸甲是否坚固,弯一弯自己的利剑试试是否锋利。
“请说吧!”阿尔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