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趟的活都不出利翁湾,这个时候的活是越来越难做了,因为这已是1829年了。局势已经完全恢复平静,海岸管理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规矩严格,博凯尔的集市又刚开不久,一时间查得严上加严。一开始我们的活干得还顺当,我们是条双底船,走私货装在夹层。罗纳河从博凯乐到阿尔这一段,两岸停满了船,我们就混在里面停泊。我们一到,连夜摸黑把船上的违禁品卸下往城里送,运货的中间人都同我们有来往,有的是我们在那儿存货的客栈老板。可能是太顺当我们马虎了,也可能是谁把我们卖了,一天傍晚5点钟的时候,我们正准备吃饭,我们船上的一个小水手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们,他看见海关的一个缉私小队朝我们这边过来。确切地说,我们慌了手脚的倒不是因为这一小队人,因为罗纳河沿岸时时刻刻都有成队的缉私在巡逻,我们吃惊的是听那孩子说,他们是有防备的,一路上不让人看见。我们立刻警惕起来,但已经太晚了。我们的船显然是搜索目标,已经被团团围住。我看到海关的人中还有几个宪兵,平时见到别的军队我一身是胆,可这时候见到宪兵我可胆怯了。于是我跳进货舱,从舷窗爬了出来,一下钻到河里,然后我潜水游,憋足一口气游上很长一段才换气,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游到一条水渠,这水渠是新挖的,连接罗纳河和博凯尔—埃格莫特运河。一到这儿我就得救了,因为我可以顺着水渠游而不被人发现。这样,我平平安安游到运河。我走这条路不是稀里糊涂瞎碰上的,我已经向阁下说过,尼姆的一家客栈老板在贝勒加特到博凯尔的路上又开了一个小客栈。”
“是的,”基督山说,“我记得很清楚,这位可敬的老板,如果我没有弄错,他还跟你们串通合伙的吧。”
“是这么回事。”贝蒂西奥回答说,“但是七八年前,他把这店让给马赛的一个裁缝,那裁缝老行当干不下去了,所以想换个发财的行当。不用说,我们跟原来老板说好的安排现在跟新老板一切照旧,所以我打算找那人暂先躲一躲。”
“这人的名字叫什么?”伯爵问道,似乎这时候他对贝蒂西奥讲的事开始感兴趣了。
“他叫加斯帕尔·卡德罗斯。他娶了一个卡尔孔特村的女人,除了用村名叫她以外,我们不晓得她还有别的什么名。这女人很可怜,得了沼泽地的寒热病,萎萎靡靡的拖着等死。可是那男人,长得又粗又壮,40—45岁的样子,在危急时刻他不止一次向我们表现出有头脑,也有胆量。”
“你说过,”基督山问道,“这些事发生的那一年是……”
“1829年,伯爵先生。”
“哪一月?”
“6月。”
“月初还是月底?”
“3日傍晚。”
“啊,”基督山说道,“1829年6月3日……好,往下讲吧。”
“所以我打算找的就是卡德罗斯,请他让我躲一躲。平常,就是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我们上他那儿也不走朝大路的正门,所以我想,这一次也犯不着去破那老规矩,我就翻篱笆跳了进去,然后钻到半死不活的橄榄树和野生的无花果树底下爬着走。我怕卡德罗斯店里有什么客人,就自己进了一间像是在楼梯下面的小屋,以前我不止一次在这小屋过夜,舒服得就像睡最好的床似的。小屋和客栈底层正屋只用一层木板隔断,隔板上还专门为我们挖了几个小孔,好让我们看到正屋的动静,等合适时候告诉老板我们就在隔壁。我想,假如只是卡德罗斯一个人在,我就马上告诉他我来这里,被海关来人搅得没有能吃上的饭也可在他这儿补吃上。天色像是要下雷雨,我正好乘下雷雨赶回罗纳河边去看看我们的船以及船上的人怎么样了。于是我溜进那间小屋,幸好我多了一个心眼,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卡德罗斯带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进屋。
“我一声不响地等着,倒不是想刺探卡德罗斯老板的秘密,实在是因为我不能不这样,而且,这样的事早已是屡见不鲜了。跟着卡德罗斯一起来的那个人显然不是法国南方人,这是个商人,跟着别的商人一起来博凯尔集市做首饰生意。博凯尔集市前后一个月,云集了欧洲各国的商人和买主,一个珠宝商有的时候可以做到10—15万法郎的生意。卡德罗斯急急忙忙先进了屋,接着他看到楼下的正屋像平常一样没有人,只有店里的狗守着,他就喊他老婆。
“‘唉,卡尔孔特人,’他说,‘那教士是个可敬的人,他没有骗我们,钻石是真的。’
“顿时响起一声欢叫,喊声未绝,楼梯又在一种病弱疲惫的拖沓脚步下嘎嘎作响。
“‘你说什么?’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的女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