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莱尔先生是在他办公室吧,朱丽小姐?”出纳员问道。
“在,我想在吧,”姑娘犹豫不决地说,“您先去看看,科克莱斯,要是我父亲在,您给这先生通报一声。”
“给我本人通报就不必了,小姐,”英国人说道,“摩莱尔先生不知道我名字。这位可敬的先生只须说明我是罗马汤姆生—弗伦奇商行的高级职员,本商行与令尊公司有业务往来。”
姑娘脸色苍白,自己朝楼下走去,而科克莱斯和客人则继续上楼。姑娘走进埃马纽埃尔所在的业务室,这时科克莱斯上到三楼平台,用钥匙打开角上的一扇门。这把钥匙一直由科克莱斯拿着,有重要事找老板,他就开门去找,也正好告诉老板一声。门打开后,他把客人带进候见厅,接着打开第二道门,进去后即把门带上,让汤姆生—弗伦奇商行的代表独自等了一会儿,然后回身出来,向客人示意可以进去。
英国人走了进去,看到摩莱尔先生坐在一张大桌子前,脸色渐渐发白,身前摊着账本,上面的每一栏都让人惶恐不安,因为那上面记的全是他的负债。一看到客人,摩莱尔先生把账本合上,然后站起身来,给客人挪过一把椅子,看到客人坐下后自己才坐下。14年的光阴已使这位可敬商人的容貌产生了很大的变化,本书开始的时候他36岁,现在马上就是50岁的人了,他的头发已经变白,额头上刻下了道道操劳的皱纹,他的目光当初是那样刚毅和坚定,现在却变得踌躇和彷徨,似乎很怕伫立下来思考一个问题或注视一个人。英国人带着一种既好奇,又显然具有同情关怀的心情望着他。
“先生,”摩莱尔说,英国人这么审视好像更使他感到局促不安,“您想跟我谈谈吗?”
“是的,先生。您明白我是从哪儿来的吧?”
“汤姆生—弗伦奇商行,至少我的出纳是这样告诉我的。”
“他说得很对,先生。汤姆生—弗伦奇商行在本月以及下一个月有三四十万法郎要在法国支付,知道您严守信用,所以把凡是有您签字的期票都收买了过来,并责成我按期来贵行收款,以备动用。”
摩莱尔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所以说,先生,”他问道,“您身上带着我签署的期票了吧?”
“是的,先生,数目相当大。”
“多少数目?”摩莱尔问,他竭力控制自己,想让说话的声调镇定一些。
“请先看这一笔,”英国人从他口袋拿出一沓票据说,“这是监狱总监波维勒先生开给本商行的一张20万法郎的转账单,您是否承认波维勒先生为这笔款子的债权人?”
“是的,先生。这是他放我这儿的投资,利息为四厘半,差不多满5年了。”
“您的偿还期……”
“一半在本月15日,一半在下月15日。”
“完全正确。我们再来看这笔款子,32500法郎,本月底到期,这是您签署的期票,已由持票人转让给本商行。”
“我承认这期票。”摩莱尔说,脸庞因羞愧而涨得通红,他不由得想,或许这是他一生中首次不能按期支付自己签署的期票。“就是这些吗?”
“不,先生,还有下月底到期的期货,是帕斯卡尔商行和马赛威都—蒂尔内商行转给本商行的,约5.5万法郎,前后几笔的总数是287500法郎。”
在这样一笔又一笔报账的时候,不幸的摩莱尔所感受到的痛苦简直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的。“287500法郎。”他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对,先生。”英国人答道,接着他沉默片刻,然后又说道,“我们知道,到目前为止您信实守约,无可指责,但我也不必向您隐瞒,据马赛的传闻,恐怕您无力偿还您的各笔期货。”
一听到这样直截了当的话,摩莱尔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吓人。“先生,”他说道,“是的,到目前为止。本人从家父手中接过商行已有24年多,家父自己也经营了35年,到目前为止,凡摩莱尔父子公司签出的票据,还不曾有兑现不出的先例。”
“是的,这些我都清楚,”英国人说道,“但作为君子之交,请讲实话。先生,您是否能同以往一样,按期如数支付这些期票?”
摩莱尔打了一个寒颤,望了望对方,觉得现在的话跟刚才不一样了,说得斩钉截铁。“问题既然问得直截了当,”他说道,“回答就应该开诚布公。是的,先生,我会支付的,只是看我的船能否像我所希望的那样安全到达。我接连遭到数次意外事件,信誉受损,但是那条船一到,信誉可立即恢复。然而,我现在唯一指望的财源,即‘埃及王’号这条船,万一有个好歹……”说到这儿,可怜的船主已是珠泪盈眶了。
“是呀,”对方接着问,“假如这最后的财源也靠不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