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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加尔桥客栈

这一天同往常一样,卡德罗斯在上午挤出点工夫到门口站着,一会儿无精打采地望望几只在光秃秃草地上啄食的母鸡,一会儿又望望公路两头。路上冷冷清清,不见车辆和行人,南北两端又不知伸向何方。忽然他妻子尖尖叫了一声,他只得离开门口,嘟嘟囔囔地向楼上走去,客栈的门还大开着,仿佛在提醒过往旅客不要忘了这是客栈。卡德罗斯正要上楼的时候,两眼还紧紧盯着我们说过的那条公路。公路就像中午的沙漠一样,光秃秃,空荡荡,茫茫发白,夹在两排细树之间伸向无尽的远方。卡德罗斯完全清楚,任何旅客,只要不是身不由己非得在这个时候上路不可,谁也不会上这像撒哈拉大沙漠一样可怖的地方探险的。

然而,世界上的事无奇不有,假如卡德罗斯还在大门口守着,他就会看到,在贝勒加特那一边渐渐显露出一个骑着马的行路人。马驮着人悠然自得不慌不忙走来,看上去人和马相安无事。马是匈牙利种的,不紧不慢走着小碎步,骑马人是位教士,穿一身黑衣服,头上戴一顶三角帽,虽然中午赤日炎炎,人骑着马一路小跑,倒也自在。走到小客栈门口,马停了下来,不过很难说清楚究竟是马不想走了,还是人不让马走了。不管怎么说,反正骑马人从马上跨了下来,拉住马笼头,在一扇只有一个铰链连着的破窗架上把马拴好,然后朝大门走去,一边拿一块红色棉纱手帕擦额头上的汗珠。教士手里拿了一根手杖,他用包了铁皮的末端在门槛上敲了三下。一条黑狗立即站了起来,汪汪叫着向前走了几步,露出尖利的白牙,那样子充满了敌意,但也看得出来,这狗难得见到有人来这里。贴墙的木楼梯上也顿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可怜的客栈老板弓着腰,倒退着从楼梯上下来,又匆匆走向站在门口的教士。

“来啦,”卡德罗斯惊慌地说,“我来啦,不许叫,马戈坦。先生,您别害怕,这狗光叫不咬人。您想来点酒,是不是?瞧这天,热得也太出格了……啊,对不起,”卡德罗斯才看清他要迎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一下愣住,“请原谅,我没有看清有幸迎接的是何方贵客,您想要点什么?来点什么?长老先生,您尽管吩咐。”

教士用一种异乎寻常的神情朝卡德罗斯仔细端量了两三秒钟,他甚至像在故意让客栈老板注意他,然后看到老板的脸部表情只是说明他在纳闷怎么听不到客人回答,于是觉得可以不必再故弄玄虚了,用极浓的意大利口音问:

“你就是卡德罗斯先生吧?”

“是的,先生,”老板说道。客人不说话还好,这么一问,他更觉得莫名其妙了,“正是我本人,加斯帕尔·卡德罗斯,有何贵干请吩咐。”

“加斯帕尔·卡德罗斯……很好,我看姓和名都对得起来,你以前住麦杭巷小楼的第五层,是不是?”

“是的。”

“你在那儿做裁缝生意?”

“对,可是这一行不好干,马赛这破地方天太热,我看,那里的人最后都会一丝不挂。不过说起天热,您要不要来点饮料解解渴,长老先生。”

“好的,把你最好的酒给我拿一瓶,然后我们接着谈,好吗?”

卡德罗斯还最后剩几瓶卡奥酒,为了不错过上一瓶的机会,他匆忙打开旁边地板上的翻板活门钻下地窖。他们正呆着的这间屋像是底层的一间房间,现在改作客厅和厨房。5分钟后卡德罗斯从地窖上来,看到长老在一张木板凳上坐着,胳膊肘支在一张长条桌子上。马戈坦这条狗似乎弄明白了,今天与平常不一样,来的这位稀客要吃点什么,于是同长老讲和了,在一边趴着,伸长了有皮无毛的脖子,瞪起无精打采的眼张望着。老板把酒瓶和酒杯给长老端上,长老问:

“你就一个人?”

“啊,上帝呀,是的,就一个人,至少是跟只有一个人差不了多少,长老先生,因为我老婆,这可怜的‘卡尔孔特人’,她总是病病歪歪的,什么活也干不了。”

“哦,你已结婚了!”教士颇感兴趣地说道,一面又朝四周看了一眼,好像在估量这对可怜夫妇拥有的家什能值几文小钱。

“您已经看出我不是个有钱的人,是不是,长老先生?”卡德罗斯叹了口气说道,“可又能怎么着?这世界上想发迹,光做个老实人是发不了的。”长老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也不慌不乱,一只手按在胸口,一边点头一边接着说:“是呀。做老实人,我是当之无愧,现在不是是个人就能夸这个口的。”

“你夸口说自己的话如果都是实情,那就太好了,”长老说道,“我坚信,或迟或早老实人会得到奖赏,恶人会受到惩罚。”

“在您就得这么说,长老先生,”卡德罗斯带着苦楚的神情接着说道,“可是,您说您的,别人信不信,那是人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