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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三颗不同的心灵

他转身背朝着女囚,脑袋耷拉在胸前,双手合十,走进了教士们的行列。过了一会儿,连同十字架、蜡烛和僧衣,一齐消失在教堂那阴暗的拱顶下面。

“你的波浪洪涛,都漫过我的身!”

这时,教堂侍卫手中的矛戟铁柄断断续续,渐渐地低了下去,好像钟锤似的,敲响了女囚的丧钟。

圣母院的大门开着,可以看见教堂里空无一人,阴森森的,没有蜡烛,也没有声音。

女囚仍然在原处,一动没动,等候处置。一个手执棒子的捕快不得不跑去通知萨尔莫吕,他在整个这段时间里,都关注着大门上的浮雕。有人说那是阿伯拉罕的献祭,也有的说它是炼金术的试验,天使代表团,柴捆代表火,阿伯拉罕代表试验者。

他终于转过身来,向两个黄衣人打了一个手势,刽子手立刻挨近埃及姑娘,把她的双手捆起来。不幸的埃及姑娘重新又登上囚车,在一步一步走近她生命的终点。对生命十分渴望的她,对生命有几分依恋,她抬起通红干涩的眼睛,望着天空,望着太阳,望着天空零零落落的各种形状的云彩,对一切都怀着一种留恋。随后,她又低下头,望着大地、人群、房屋……突然,她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

他就在那边,在那个阳台上,她看见他了,是他,她的朋友,她的主宰,腓比斯,她生命的另一个影子。

法官撒了谎,教士撒了谎!

正是他,她不可怀疑,他就在那儿:英俊,神采奕奕,穿着那身鲜艳的军服,头上佩着翎毛,腰上佩着宝剑。

“腓比斯!”她高声喊道:“腓比斯!”

她朝他伸出因爱情和狂喜而颤抖的双臂,可是,双臂被绑住了!

她看到了队长皱着眉头,一个漂亮的少女靠在他的身上,嘴唇轻蔑地张开着,看上去对腓比斯充满了愤怒。好像腓比斯说着什么,因为离得远,她无法听清。

两个人赶快离开了阳台,溜到窗玻璃后面。

“腓比斯!”她发疯似的喊着,“难道你什么都相信吗?”

她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想起她是因为谋害腓比斯·德·夏多佩而被判死刑的。

她一直全力支撑着,但这最后一击太厉害了,她一下瘫倒在路上,一动不动。

“快,把她抬上车,马上了结。”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门廊的尖形拱顶上面,有一个奇特的旁观者一直不动声色地观望着。他的脖子伸得老长,相貌奇丑,要不是穿着半红半紫的奇怪衣服的话,一定会被当成怪兽。六百年来,教堂的长长翘檐上,雨水都是通过这些小石兽流下来的。这个旁观者从中午就在圣母院大门前,把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趁着没有人注意,他就在柱廊的一根柱子上牢牢地拴了一根打了结的粗绳子。

不时有一只乌鸦从他面前飞过,偶尔还打一声唿哨。就在刽子手执行萨尔莫吕的冷酷命令的时候,他跨过长廊的栏杆,手脚膝盖并用,抓住绳子,一下子从前墙滑落下来,飞快地跑向了两个隶役。他挥动两只大拳头,将他们一个个打翻在地,用一只手托起埃及少女,好像一个孩子抱起他的玩具娃娃,一个箭步跨到教堂,将姑娘举过头顶,用这种令人惊骇的口气说:

“避难……”

“避难!避难!”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样的场面,都惊讶地叫起来。千万只手拍起来,卡西莫多的独眼闪耀着快乐和自豪的目光。

这时候,她苏醒过来,抬起眼睛,望了望卡西莫多,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萨尔莫吕一下子愣在那里,刽子手,所有随从,全都愣在那里。在圣母院的围墙内,犯人是不可侵犯的,教堂是一个避难所。因为整个人类的司法制度都不准越过教堂的门槛一步!教堂是神圣的地方,神圣不可侵犯!

卡西莫多在门廊下停了下来,他的一双大脚站在教堂的石板路上,似乎比沉重的罗马石柱更坚实。

他那头发蓬乱的大脑袋深埋在双肩之间,像埋在地上的石狮子。

他长满了老茧的大手,举着还在心惊肉跳的姑娘,好像举着一条白练。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好像生怕把她打碎,他似乎觉得:她是一件精致的、优美的、珍贵的宝贝。

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贴着他的鸡胸,仿佛那就是他的财富,他的珍宝。他好像是这孩子的母亲一样,他的独眼低垂下来,望着她,把温柔、痛苦和怜悯都倾泻在她的脸上。然后,又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光芒。

这时候,围观的女人们哭的哭,笑的笑,每个人都兴奋地直跺脚。因为这时候,卡西莫多真正显示出了他的美。他是人世间美的化身,一个孤儿,一个养父捡来的孩子,他勇敢地面对人世间的凄凉和冷漠。他藐视人类的司法制度,藐视所有的法官和刽子手。他藐视国王的全部权力。而且,一个外表看来如此丑陋的人竟然可以保护一个不幸的埃及女人。

卡西莫多竟然可以救下一个死刑犯,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在卡西莫多胜利过去的几分钟后,他突然带着他拯救的人钻进了教堂。围观的群众纷纷睁大了眼睛,想看到在阴暗的教堂他们是多么幸福的样子。

突然,一幕奇特的景象在一个角落里出现了:卡西莫多发狂似的奔跑,兴奋地穿过长廊,一边托着他的胜利品,一边叫喊着:

“避难!避难!”

围观的群众拼命地为卡西莫多鼓掌。

当卡西莫多再一次出现在塔楼上时,他神情骄傲地把自己从刑场上救下来的姑娘炫耀给全城人看。他响亮的声音在圣母院的钟楼上回荡着:

“避难!避难!避难……”

这声音,巴黎城里的人们都似乎多年没有听见了,卡西莫多自己也很少听见。

圣母院广场上观众的呐喊声一直传到河对岸,震撼着河滩广场上的人群和那个眼里紧盯着绞刑架、一直等着看热闹的隐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