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面看,可以得出这个结论。而且毫无疑问,他们将是很幸福的一对,(虽然你该惩罚,竟然敢提出这样的疑问)他一定会喜爱这样一个漂亮、高贵、机智、多才多艺的小姐;她很可能也爱他,或者说,即使不爱他的人,至少也爱他的钱。我知道她认为罗切斯特先生的产业是最合意不过的了;不过(上帝原谅我!)大约一小时前,我在这方面告诉了她一些事情,使她显得出奇的严肃,嘴角都垂下了半英寸。我想劝那个黑脸的求婚者注意,要是再来求婚者,拥有的地租收入更多更大——那他就泡汤┝恕—”
“可是,大妈,我不是来听你给罗切斯特先生算命,我是来给自己算命的。可你却还一点都没给我算呢。”
“你的命运还有点难以确定。我细看你的脸,各个特征互相矛盾。‘命运’给了你一些幸福,这个我清楚。今晚我走进来以前就知道。它小心地把幸福给你留在一边,我看见它这么做的。这就需要你伸出手去,把幸福拿过来。不过你是否会这样做,却是我要研究的问题。再在地毯上跪下吧。”
“别让我跪得太久,炉火烤着我难受。”
我跪下了。她没有朝我俯下身子,只是靠在椅背上凝视着。她开始喃喃地说:
“火焰在眼睛里闪耀,眼睛像露水般晶莹。看上去既温柔又富有感情。它对我的隐语露出微笑,并且很敏感,一个接一个的印象透过它清澈的球体。笑容一停,就流露出忧伤。莫名的倦怠使眼皮变得沉重,露出孤寂引起的抑郁。它避开我,忍受不了让我进一步审视。它似乎要用嘲笑的一瞥,来否认我已发现的事实——否认敏感和懊丧。它的自尊和矜持反而更加证实了我的看法。眼睛是讨人喜欢的。
“至于嘴巴,它有时高兴地大笑,爱把脑子里想的全都透露出来,但我敢说它对心里的大部分想法会保持沉默。它好动而灵活,决不想在孤寂沉默中永远紧闭。这张嘴爱说话,常微笑,通人情,这一部分也长得好。
“除了额头,我看不出什么妨碍幸福结局的地方。而这个额头似乎在说:如果自尊心和环境需要,我可以一个人生活。我不必出卖灵魂去换取幸福。我生来就有一个内在宝库,哪怕一切外在的乐趣被剥夺,或者欢乐的代价我支付不起时,我也仍能活下去。前额声称,理智稳坐着,紧握缰绳,决不会放任感情脱缰而使自己堕入荒谷。激情可以任自己像真正的异教徒那样狂野地肆虐,欲望也可以天马行空般的幻想,但是,判断自会裁决每一场争论,在每一个决议上投上关键的一票。暴风、地震、大火可以过去,但我将听从那细微声音的指引,它解释的是良心的命令。
“说得好,前额,你的宣言将得到尊重。我计划已经订好┝恕—我认为是正确的计划——在这些计划中,我兼顾了良心的主张与理智的劝告。我知道,在给予的幸福之杯中,只要觉察到一点耻辱的沉渣或一丝悔恨的苦味,青春就会立即逝去,鲜花就会立即凋谢。而我不要牺牲、痛苦和死亡——这些不是我的爱好。我希望培育,不希望摧残——希望赢得感激,不希望挤出血泪——不,不要泪水。我的收获必须是在微笑、亲热和甜蜜之┲小—够了,我想是在一美梦中呓语。我现在很想把这一刻延续到永远,可是我不敢。到目前为止,我完全控制住了自己。我已经按照我内心发誓的那样扮演了,再扮演下去我就会经受无力承受的考验。起来吧,爱小姐,离开我,‘戏已演完了’。”
我在哪里?我是醒着,还是睡着?我一直在做梦吗?我还在做梦吗?老妇人的声音已变。她的口音,她的手势,一切的一切,都熟悉得像镜中我自己的脸一样——也像我自己的舌头所说的话一样。我站起来,可并没有离去。我看了看,拨了拨火,又看了看,可是她把帽子和绷带拉了拉,把脸遮得更严实了,并且再次摆手叫我走开。火光照亮了她伸出的手。这时,我醒过神来,而且很警觉,想发现点什么。我一下子注意到那只手。跟我的手一样,它不是老人那样萎缩的手。它圆润丰满,手指光滑,匀称优美。小指上有一只粗大的戒指在闪闪发光。我弯下身凑过去细看,竟看到了我以前见过上百次的那颗宝石。我再看看那张脸,它不再躲开我——相反,帽子脱了,绷带拿掉了,头伸向了我。
“喂,简,你认得我吗?”那熟悉的声音问道。
“只要把红斗篷脱掉,先生,那就——”
“可是带子打成了结了——帮我一下。”
“拉断它,先生。”
“哪,——‘去你的吧,借来的衣服!’”于是罗切斯特先生终于脱掉了他的伪装。
“哦,先生,这真是个怪主意!”
“不过演得还很好吧,呃?你不觉得吗?”
“对那些小姐,你一定干得不坏。”
“可对你就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