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矢(来自 123.156.134.*)于 2014-10-26 15:02:52
原文。
《兰芷》
浮云掩月,星子点点。几点月光穿过窗棂,洒下几点银光。
一朵幽兰微微迎向清月,淡淡地散着清香。
兰芷微抬了眼,已经不记得即使几时有过这样的夜晚了。烛影摇曳,兰芷掩面打了个哈欠,披上一件外衣,走至窗前。这夜的兰花开得很美,挺直了的腰杆,墨绿的叶,素白的花瓣中隐隐的几点幽蓝。清雅素丽,高傲地立于清月之下,一如当年的她。
心似乎隐隐作痛起来,垂至脚裸的墨发微微地有几丝扬起,衣裾也微微拂起。,白皙腕足上的银铃铛轻响着,似有人在她耳边低语:“阿芷,我想你。”……
都已是往事了。
而这句话,那个人永远不会对她说。
她手撑住下巴,忽地有些惆怅,心里涌现出一种名叫害怕的情绪。
她在害怕什么呢?害怕失去吗?
可是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犹忆往昔,记忆里有一个清冷的少年,将重伤化作本体的她栽入盆中,日日浇水灌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伤早已好,只是因为不忍离去而依旧保持着本体。
她爱上了他。
无奈人妖殊途。
兰芷是兰花化作的妖,而少年是金陵朝皇子——苏辄。
她悄悄地陪着他,听他向她诉着心声。
终于有一天,他娶了别的女子为妻,兰芷独立于盆里,每日瞧着他与那名唤华清的貌美女子夜夜合欢。她知道自己人形是比华清不知美了多少倍,却迟迟不肯现身,去见他。到底还是有忍受不了的时候。
她终于现身。
是在一个夜晚。
他停下手中的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许久,道:“姑娘是谁,来这做什么呢?” 虽是柔和的语气,但声音却是森寒,“莫非又是想上位?”
她浅笑,梨涡浅浅,眉眼弯弯:“公子多虑,奴家是妖,不会你们那种恶心的东西。”
他淡淡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你既然知道那种事,又何来不会呢?”微抬了凤目,看到兰芷渐渐雪白的面容,“那你会什么呢?”
她敛了笑,苍白如雪的面容渐渐回了先前的绯色,声音依然悦耳温柔:“公子觉得呢?”她微一顿,合了眼,似是坚决道,“奴家全听公子的。”
于是自那天后,江湖上便出现了一个杀手,名唤——兰芷。
人人都道兰芷美若天仙,但除了她的主人。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已死。在外,她带着一个面具。
在一个夜晚,兰芷仓皇逃出一户大宅,被道剑刺中的伤口幽幽闪着蓝光,她咳出一团浓血,落在素衣之上。侧身将手中的由法力凝聚成的剑向那道士刺去,道士当即毙命。
道士的血洒满她全身,刺激着她的肌肤如针刺般的疼。她全然不顾,愣愣地立在原地。良久,抬起手痴痴地瞧着手上的散着法光的血。凝神注视许久,终于合上了眼,她终究还是为了他,又犯下了罪孽。
昨日桃妖桃渊的话犹在耳:
“姐姐,何苦呢?人向来无情,你为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吗?”
何苦呢?
他的正妃,突生了大病。
太医说,他们不知这是何奇特病症,怕是无药可救了。
钦天监说,这东宫中有强大妖气,怕是此妖做的恶事。
兰芷幽幽起了身,化作烟雾状的身体,覆在略带微蓝的花瓣上,微眯了凤眸,她只是觉得心中一阵血气上涌,不知是心中觉得可笑,还是愤怒。
她素来不懂人与人之间的机关算尽,现在有人分明想害她,她却浑然不知。
她后来回忆起这件事,竟然只是希望,那个人,不是他。
她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他做一切。
桃渊从前从凡间归林时说,忘了他了了心中事,有何不可?
不可不可。她说。
后来钦天监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她也没有兴趣知道。与道士的那一场架,伤了身体,她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需要调养。
她觉得这是一个梦,她不想醒来。
苏辄……
他终于还是要杀了她救他的正妃。
那样一柄长剑刺入胸口,她只看见一颗雪白微蓝的珠子心口浮出。她惨白着脸问他,为什么?
他冷笑着,眼底不再有从前的温存笑意,只是冰冷。
只是冰冷啊……
你不过是我的工具,而已。
不过“而已”二字,却注定了她对他的一世痴恋、纠缠。
兰芷无法做到像桃渊那样潇潇洒洒地放开手。她想起阿娘曾经说,她的性子清冷,却是一番痴情,若有一日有了心上妖,那妖可以要比吃了蟠桃还幸运的。
让妖增三百修为,而兰芷的爱,是永生永世,除非她死,灵魂灰飞烟灭。
是的,苏辄,我爱你。
最后是失然救了她,他用自己的内丹补了她的,七日后灰灭于世间。
失然喜欢她,她早就是知道的。
她想,假如她先遇到失然,她大概会喜欢他。
缘这东西,真是不得不信。
兰芷为了苏辄甘愿与道士搏斗,而失然甘愿为了她,灰飞烟灭。
他们都是受害者,不配有爱情。
“阿芷。”
熟悉而陌生的语调。
她骇然回首。
苏辄。
这个男子说:“阿芷,你还活着。”
她嫣然媚笑,并不回答他,苏辄一步走来,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上满是惊讶。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他不住喃喃。
兰芷淡笑看他, 转身欲走,却被他抓住手腕。她笑着回首道:“这位公子,你弄疼我了。”
苏辄似触电般收回了手,满脸的不可置信。
“原来,你早已忘了我……”
……
她淡淡看他的背影,忘了?当真忘了才好。
失然动用上古秘书将他的内丹强行植入兰芷体内,却不知,这内丹与她体质不符,论兰芷的修为压不住,更何况她的内丹也已经不在,失然的内丹躁动,在一点点吞噬着她。
身体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生命一点点地消失,巨大的兰花虚影隐隐浮现于她身后,她笑着,面目渐渐模糊,身后兰花开始枯萎。
她开口:“苏辄,愿,你享一世权利,享一世孤独。”
苏辄脚步一滞,身体渐渐颤抖,他忍着不往后看,最后却仍是看向了她。
却只有一株迅速枯萎消失的幽兰,和满园瞬间化灰的盛放幽兰,连那间她曾住过屋子,也瞬间消逝。
连最后的一点东西也不留给他么?
一袭月白长裙的正妃,轻咬了下唇,随即恢复了一张苍白的脸,她绕过藏身的灌木丛,扶起苏辄,笑道:“夫君对着一片空地做什么,这地方倒也好,明再来吧,已晚了,回去可好?”
苏辄轻笑一声:“也好。”
正妃温婉一笑,匆匆掩去了面上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