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路程
从昆明巫家坝机场下机后,匆匆忙忙一行人,我,镇江来的陈立,嘉兴来的连平,苏州来的李延又搭上了去丽江的飞机,劳累奔波的我们,过了一个小时,到达了丽江。
一夜之后,我们在桥头镇塔上的这趟公交车,是辆中巴,只坐了半车的人,没有售票员,只有开车的司机,我们问他如何买票,他说一人15元,到中甸下车时再买票。显然这辆车被这个司机给承包了,但这个价格确实是汽车公司的明码标价。
既然是公车,一路上便开开停停,不断地上下乘客。沿途峡谷中的风光实在怡人,森林里树木茂盛,路边溪流潺潺,阳光下溪水因清澈而发出耀眼的白色浪花,偶而闪现几户人家、几片庄稼地、几头牛羊,各种缤纷的小鸟时不时地从眼前飞过...看着此等美景,即使在午后颠簸的汽车里,我也无法瞌睡,贪婪的目光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车窗外。
沿着盘旋的山路,汽车越爬越高。忽见远方山脚下有一个被树林包围着的小村庄,正被笼罩在阳光之中,美丽得令人心跳加速!已经憋了一路,我赶紧大声喊叫着让师傅停车。师傅原以为出了什么紧急情况,立刻紧急刹车,知道我是想停车拍照后,他笑了:“你拍吧,其实这里并不算什么,你要去德钦,那一路才叫美呢!”但我实在来不及想象后面的行程,因为眼前的景色实在美丽得、和谐得令我有点情不自禁。于是大伙都下了车,我们拍照,乘客们就地唱山歌(当地人对方便的雅称)。
等上了车继续前进,身边的一位当地人告诉我:要是晚来一、两个月,这一路都是金黄色的,那时这里会更好看。我可以想象得出他说的那种景致,但一年四季都有自己的特色,春天看花、夏天看绿、秋天看色、冬天看雪,而秋天已被各路摄影师们表现得极其充分,自己能在夏秋(云南的四季与中原划分的不同)之交的季节里体会一下自然的秀丽生机,却也是快事一桩。
当我们终于走出峡谷,眼前出现的一切竟是那样的令我痴迷:那是一片很大、很长的坝子,夹在两座山脉之间,连绵不断地向前延续着,坝子是肥沃的,视线所及之处几乎都是临近收割的金黄色青稞地,一些奇怪的木架子零落地散布其中,村落民居和谐地点缀在丰收的田野里,那风格鲜明的建筑样式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这里是藏族人民世代生活的地方。公路在坝子的东侧山脚下,太阳已落在坝子西侧的山头上,夕阳的逆光中,醉人的感受扑面而来,看着眼前透明清澄的一切,我都有点做梦的感觉。我相信,这里就是香格里拉--让我魂牵梦绕的香格里拉! 因为已是平原,师傅将车开得飞快,我也就不好意思要求他再次停车让我们拍照,只能默默地让自己的眼睛和心灵感受着,并永久地铭记着这一切...
突听得车身下“喀嚓”一声,显然不是碰了什么,就是掉了什么,于是司机立即停车下去检视。而我们立刻翻身下车,赶紧利用这难得的短暂机会抢拍照片。手忙脚乱中,我忘了安置好脚架就想开始取景按快门,于是,又听得“喀嚓”一声,我的相机连同脚架重重地摔到了马路上,夏威惊呼:“完了!听这动静,镜头肯定完了!”等我心疼地拣起相机一看,除了遮光罩被彻底粉碎,镜头和偏振镜片安然无恙,真是老天保佑!但愿机身内部没受什么损伤,后来洗出的照片也证明这仅仅是虚惊一场。想来,自从01年购买了这架宝贝相机以来,这已是二度重摔,上一次是02年秋天去桂林时,在漓江上对着旷世奇景,也因激动而手忙脚乱,把新买的相机重重地摔在了游船的铁甲板上,那一次也是运气好,除了镜头前的UV镜片粉身碎骨外,机身一直安然无恙至今,五年多来,这个相机已陪我走了数万里的路!
在这片美丽田野的尽头,就是迪庆藏族自治洲的首府--中甸,暮色中,远远望去,她是那样的静谧...
太阳不知道已有多高,因为我们一直穿行在山间的祥云之中,一朵接着一朵,放眼望去,山谷中到处都是片片袅绕的白云,高低错落,不断地变化升腾着。
当我一眼瞥到那个挂在云下的小村子时,自然的力量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显然是不该属于人间的。
一切都象是用画笔描绘设计出来的:云漂浮在它应该漂浮的空间,村落坐落在它应该坐落的位置,农田分布在它应该分布的地方,群山屹立在它们应该屹立的所在,阳光照射着它应该照射的方向...一切的安排都是那样的和谐而自然,一切都因为人的存在而充满生机。
就这样,梦幻中的小村子一个接一个地在我们眼前变为现实,内心的激情也被这天地造化感染得欲醉欲仙,真想在这里化作一片白云随风飘去...天上人间,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在这里得到了最动人心魄的展示。
面对着天地间绝美的胜境,我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语言的无力和贫乏,也再一次深深领会到了相机的机械和无奈。此时此刻,只有心灵的纯真感受,才是真正的永恒! 那些在云中出没的村落民舍,从整体到个体,无不表现得精美而得体,很难相信它们都是出自当地普通的藏民之手。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对那些高居在山腰、甚至山顶之上民舍,显然我们对他们吃水的担忧是多余的。哪里有地,哪里就有家,于是我们看到,为了种那山坡上的一小片庄稼,一户人家孤零零地出现在田边。
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里,永远只有民舍、农田、溪流、阳光、空气,以及树木茂盛的群山环抱,日新月异的外界文明在这里几乎找不到一点踪影,甚至连个小卖部都见不到(谢师傅说了,从中甸到德钦,沿途近两百公里,只有奔子栏村有商店、邮局和饭馆,除此之外,沿途几乎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午经过彝族人的居住区时,沿途总是不断地碰到懒散的闲人,而在这里,一路上我们不仅碰不到懒散的闲人,甚至连行人也碰不到几个。而且奇怪的是,滇藏公路已通车几十年了,当地人居然很少有人把自家的房子建到路边上,似乎他们都对这条富裕之路视而不见。他们都把房子建在离公路很远很远的地方,在村舍与公路之间,我们甚至都很难找到一条连接的小路,或许是因为他们祖先一直就生活在那里,或许是他们为了保护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宁静。
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的人们,永远与牛、羊一道,世世代代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只要衣食无忧,此生足矣!
如果真有世外桃园、香格里拉,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
我们的车正要驶出奔子栏村口时,突然路边窜出两只小牛犊,冲在我们车前,谢师傅一按喇叭,它们又吓得在我们前面狂奔起来。赶着这两只小牛犊走了很长一段,它们才给我们让开了路。
离开了奔子栏,我们的路又沿着金沙江盘旋起来。沿途的山谷因为少了蒸腾的云气,显然要比我们早上看到的景致少了许多灵气。
走了不知多远,谢师傅突然停车,说要下车带我们去看真正的长江第一湾。当我们下车随他走了一小段山路后,一个人间奇景果然映入我们的眼帘:雄浑的金沙江,居然在我们的脚下打了深深的一个结。我们几个印象里以前都曾在图片中见过这个风景,而当这个长江第一结今天活生生地伫立在我们脚下时,我们还是被他的雄伟气势所深深震撼了。大自然确实鬼斧神工,风风雨雨中,江中的这座小山包究竟承受过多少万古洪流啊!
在我们驻足欣赏长江第一结的地方,有一棵灌木长在前方的脚下,茂密的枝叶正好把圆形金沙江水面遮住了一小块,给人以美中不足的遗憾。我跟大伙说,如果那棵灌木长得再矮一点,或者我们脚下的这块地方再高一点就好了。没想到谢师傅听了我的话,竟笑了起来:“我几次都想带一把斧头来砍了这棵树,因为大家伙几乎都嫌这棵树碍事!”
其实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果真要砍这棵树,我还真不会答应。既然它已经生长在那里,那是它自由的选择,也是它应有的权利。说不定,那还是长江第一结的风水树。谁知道呢?
回来的漫长
我在德钦上了从拉萨来的巴士,车上放着音乐。
然而,不久我便发现,MTV中的原唱歌声仅仅是这一路感动的开始。坐我后座的是两位瘦黑的藏族汉子,在德钦刚上车时,我甚至还暗中怀疑过他们的良民身份,当MTV中的火热画面在屏幕上一出现,他们俩似乎就有点沉不住了,而随着音乐的进行,他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终于跟着音乐放声高歌起来....一曲又一曲,他们唱得是那样的豪爽,那样的动情,那样的投入,远比MTV中的原唱更来得亲切感人...默默地听着,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浸湿了我的双眼,内心的热血沸腾得不能自拔,我知道,我正聆听感受着人世间最美妙、最动情、最伟大的歌声,这合景合情的歌声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也是真正述诸内心的....我也知道,如果在北京演唱这些歌曲、在北京听到这些歌曲,我也可能会认为它们很俗气,但此时此刻,这些淳朴的歌曲却是此境此景的唯一音乐...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乘客,我努力着使自己的眼泪不流出来,更不敢左顾右盼,只能将模糊的双目凝视着前方屏幕中的画面:节日的草原上,千万条长袖挥舞着彩虹,千万只马靴踏热了草原...
虽然我一直热爱着伟大的音乐,虽然我也一直被伟大的音乐感动着,但如此强烈地为音乐激动,却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此时此刻,我深深地醒悟了:音乐的生命力不是延续在音乐厅里,更不在唱片和音箱里,而是延续在孕育她的大自然里,延续在孕育她的善良而朴实的心灵之中...
美丽的滇藏公路从草原进入农区时,眼前的一切依然是和谐而美丽的,藏族人的每一片庄稼、每一幢民宅都与大自然融合得完美无缺。而一切完美都随着汉人居住区的到来而逐渐湮灭,破落而丑陋的建筑随处可见,如恶疮一样侵噬着大自然的和谐...
第二天傍晚,绵绵秋雨中抵达大理,下车时,我对后座的那两位藏族汉子真诚地说了一句:“你们唱得真好!”听到我的夸奖,他们都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陈立想参加民俗村的歌舞盛典,半路上就告别我下车,去赶草原上的千顶帐篷盛会了。第二天一早被汽车公司给“卖猪崽”卖到一辆卧铺车上,于是22号白天一路躺到昆明。
刚到昆明,连平兄冒雨开车来车站迎接,晚上又协同MAIGI小姐在某大型饭馆为我接风洗尘,心中倍感温暖。23号上午,他们两位又执意驾车陪我到昆明机场,一直送行到安检口,方挥手道别。
返沪的飞机十一点半起飞,下午一点抵达浦东机场。
记忆中的上海,已恍若隔世。
沿途:
路过重庆
杭州萧山国际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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