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种子深藏在泥土里,它会发芽的。
睡眠,像一个花蕾,会向阳光打开它的心,
而沉默也会找到它的声音。 ——泰戈尔《渡》一二。第一节。
我趴在桌上,眼神空洞无力,脑子里却裹满了浆糊。我还在想流年回来之后会不会骂我呢。
对了……她是和程暮月出去的?我努力回想。还同时想到了程暮月看流年的眼光。
糟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们不是出去谈谈那么简单。毕竟程暮月的眼神……不太对劲……
想到这里。我立刻跑了出来,去找流年。毕竟,在妈妈和她的口中,我和她,曾经是青梅竹马。
幸好再是午休。不用冒着逃课的风险出来。不然被老班头抓到,可不是好玩的。
……
我在校园的角落找到了她们两个。我躲藏在假山后,偷听她们的交谈。
阳光下,这两个完全不同的少女越发璀璨。
流年,仍是忠于她的淡雅清纯,浅色调永远是她的主题。
程暮月则是一身深色,刘海有些长,搭着她的额头。外型有点像朋克少女。
“楚流年,你为什么要到我们学校来?”一听声音的低沉,就知道这声音来自程暮月。不过。我还是现在才知道,流年姓楚。稀罕的姓氏。
“父亲调到这里来。所以,我们一家就一起来了啊。”流年的声线依然清亮。回答是那么自然,洒脱。
我看见程暮月倒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当我不知道?你又转回来。不就是为了找天晴吗。”
天晴?
我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两个少女的嘴中呢。我有些纳闷。她们的话语在我看来,像是美利坚流行的隐语。
“这……这和晴天哥有什么关系?”流年的声音还是那般清丽,只是,感觉多了几分慌张。当然,她的话,也是我想问的。
“你还真把我当傻子哄么?”程暮月的语调压得更低了,“告诉你,楚流年。车祸,失忆。我都知道。”嗯……以她的语气看来,她们是心照不宣了。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车祸。又是这个词。
我的头皮开始生疼。昏迷感又一次降临。
不过这一次的疼痛感比较轻。我的理智成功将它克服了。
车祸。车祸。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定要弄懂。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蚀晓。”流年的语气黯淡下来。蚀晓?什么蚀晓?那个……不是程暮月么。
或许她们其他时候的心照不宣能给她们带来好处。但这个时候,对我而言绝对是个坏处。
“程蚀晓,你竟然还这么叫我。”那个……姑且叫她程蚀晓吧,她这样说。
诶。我这该死的好奇心。
蚀晓微微倾城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我不懂得的东西:“当然和我有关系。我比你更适合陪伴天晴。”
流年紧紧抿着嘴,汗水侵透了她的脊梁一带。“蚀晓。”出乎我怕意料,流年疲倦地对着另一个女孩笑了笑:“把晴天哥还给我。好吗?我要让他记起以前。记起我们三个人以及程夜阳一起天真的时光。”流年的语气里带着祈求。
程夜阳。又是一个怪名字。
陌生。却又感到熟悉。
“已经回不去了。不是么?你也知道吧。”眷恋与怀念从蚀晓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流年低着头,宛如个认错的孩子。她仍是抿着嘴,一句话也没有说。
“夜阳啊,已经死去了啊。”蚀晓有些感叹。甜美的嗓音中,带着不属于她的嘶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只是开始重复那句话。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她们说的所有。都像是在调动我脑海里的某个机能。那样熟悉。
不过一切就像是拼图。怎么也拼不起来。却有直觉告诉自己,它应该是放在哪里的。
说到程夜阳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这个大男人,竟然有想哭的欲望。
可笑。
“车祸。真是令人憎恨。”流年恶狠狠地吐出这句话。用不属于她的语气。
“嗯。如果不是车祸。天晴的父亲也就不会死。天晴,也就不会失忆。夜阳……”蚀晓没有继续说下去。取代她的话语的。是她的抽泣。
我看见流年悄悄走到蚀晓旁边,拍了拍她的肩头。蚀晓并没有反抗流年,而是继续流泪。
她的泪水,似乎很轻,很柔。随风,有些纷飞。
我有些眩晕。
——夜阳。
——蚀晓。
——流年。
我的脑子里似乎有根经脉崩断了。
混蛋。我不要昏倒。不要……不要……
我却仍是被昏迷感所征服。
我似乎听到了“晴天哥”这惊讶的一声。
……
我仍是看到了流年伫立在薰衣草田里。
只是……这次,她似乎在哭。
我想走过去安慰她。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
我顺着手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男生。
他淡淡的笑容,让我失声痛哭。他在一旁拍着我的肩。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的目光穿过他的手臂,找到流年。她仍是拿着风筝。只是。这次她的旁边站着蚀晓。蚀晓向她天真地笑,她也报以蚀晓稚气的脸。两个人牵着手,走在前头,走向夕阳的方向。
我脑中的泰戈尔说:“天空始终保持着无限空虚,以便大地在那儿,建筑梦幻的天堂。”
我想。我们。已经建造出了我们自己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