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诞生入世,这形式的游戏。
白日已尽,黄昏降临,
让我披上我的新袍。
离别之际,让我回顾过去,
稍稍洒几滴眼泪。 ——泰戈尔《鸿鹄集》四三。第五节。
或许。我的头颅那样的生疼。是在警告自己,我想逃避某件东西,我想要解脱,我想让自己的时间不多。
令我欣慰的是,我的头,慷慨地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感觉我置身火海。
火焰贪婪地吞噬我的皮肤。泪水,想来熄灭火焰,可是,它却办不到。
我的面前是一片漆黑。我了解,哈德斯正妄想将我拉入他的冥府。
愚蠢的冥王啊,哈德斯。我还没有到该死的时候。
我看见他的狗,普路同正在向我嚎叫。哼,好一个希腊神话。
“晴天哥……。晴天哥……”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流年?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流年和蚀晓,这两张天使的脸颊。流年仍在喊着我,脸上挂满了汗珠。蚀晓看到我睁眼,微微地笑了笑。我不是去了地狱,而是天堂么。我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刚才的局面。
也罢。反正都是死了。我平静地想。死亡,是可以这么容易。
“晴天哥?晴天哥,你终于醒了!“流年停止了喊叫,擦掉额上的汗珠。一脸地兴奋。
我没有回答她什么。只是环顾了四周。
药棉的刺鼻,血液的铁锈味,灌满了我的肺腔。噢。我被送到医院来了。
“你确定他真的醒了吗?蚀晓。”我听见流年偷偷和蚀晓说道。蚀晓一脸地坏笑:“你抓抓他的脸不就好了。”
“哇!干什么,干什么!”我转回头,却发现流年坐在病床边正开始揪我的脸。试试我到底是否清醒。可这丫头全然不管我的话,一个劲地抓我。“我是醒着的!”我生气地把她的手扳开。蚀晓那家伙,一脸的……奸笑。
……
流年说,我是缺铁性失血过多,昏倒在学校,她和蚀晓一起请假,陪我到医院……她还说……歪瓜裂枣两个,表情很难看。
呃……抱歉了,歪瓜裂枣……这不关我的事……我很心虚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糟了!”流年冷不丁地叫了一句。蚀晓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走出了病房。
我对着流年笑笑,流年的心海是那么蔚蓝,我不想去嘲笑她的童真。
“晴天哥。晴天哥。”她一脸的慌张,“我们只给你请了假……忘记自己请假了!”流年的慌张让我的紧张减少了一大半。我只是含着笑,像蚀晓那样拍了拍她的肩头;“笨小孩。那你快去吧。”她显然被我的举动所惊呆了,良久,她才说:“好。我和……蚀……我是说暮月,一起去。”她的表情不那么自然。
哦。蚀晓这个名字,原来是瞒着我的啊。
我的目光送着她离开病房。
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把握肯定,流年和蚀晓瞒着我什么。
第一, 车祸。这是我最头痛的一点。
第二, 蚀晓,流年,还有那个叫夜阳的,和我肯定有关系。
第三, 我没有爸爸。而妈妈说,爸爸是车祸去世了。
……
我正忘乎所以地想着,不,或许应该说是思考着。却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思维。“谁呀?进来!”我生气地朝着门喊道。
“啊。天晴。你醒来了。”面前的既不是流年亦是蚀晓。面前是一个慈祥的老婆婆,一袭白衣。护士长的样子。
怎么又一个认识我的?我的名字真有……这么流行吗?
“请问,您是……?”我不知所措地问道。
她的脸色一变,很快又镇定下来:“我是梁护士长。天晴,你忘了?”她慈祥地看着我,眼神中似乎有期待的样子。
“不……”我刚准备说出,却被自己的理智所止住了嘴。我的直觉和理智一起告诉我,这个人,有可能像流年他们一样,和我也有关系。
“噢。刚才看错了。当然认识您了。还是那么……美丽。”我虚假地从牙缝中挤出最后一个词。还有,脸上,挂着一脸虚伪的笑容。
“那就好。我还说,车祸到现在这么久。你都忘了我呢,乖孩子。”我看着她,似乎她的皱纹里,也隐藏着许多秘密。
“可是,梁护士长。车祸……我好像不太记得了……那个时候……我在昏睡吧……”别说,我撒谎的功夫还真不错,虽然有些断断续续,但听起来还是挺真实的。
“也对。”梁护士长担心地看了看我,然后用妈妈以前给我讲童话的语气说道,“两年前的12月22日那天,你被送到了我的医院。你和你爸爸出了车祸。你爸爸抢救无效,去世了。而你,则需要立刻换脑垂体,不然,你也会身亡……”
“那怎么我现在还……”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护士长,我知道,这也就是说,杨天晴的这条路,本来两年前就该走完了。“别心急。”梁护士的脸上带着责备,“两年前你这么心急,现在这么大,怎么还急?”梁护士长无可奈何地说。又继续讲起来:“来看你的三个朋友中,有一个男孩子知道他有和你一样的脑垂体,于是自告奋勇地告诉我,动起了手术。可是……”梁护士长抿起嘴唇,“可是……手术出现了差错,脑垂体移植很成功,但是后期工作却很糟糕……那个男孩因为头部严重感染……死掉了……而你……”梁护士长望着我,我的背后似乎出了冷汗,“你失忆了。”
失忆了。失忆了。
我听着天方夜谭,泪水却不自主地滚落下来。一点不像个男人。
我竟然会失忆。可笑。
“你忘去了以前的所有事情。”她带着安抚人心的笑容看着我,“而程夜阳的死亡换来了你,杨天晴的新生。”
程夜阳?
就是那个蚀晓口中的夜阳?
他竟然……
我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死亡之隶属于生命,正如诞生一样。
头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