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怀疑流年只是我做的一个梦,梦做完了,她也就走了。只丢下我和蚀晓,继续幻想。
我不太敢相信。昨天还和我开玩笑的流年,既然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她留下一张字条,她的字虽然优美,却很是吝啬,字条上只写了几个字:“我走了,别找我。”平淡地语气使我不敢相信出自流年之手。
蚀晓倒是很自在,她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眼睛却仍是望着她钟爱的天空。深邃的眼里带着我读不懂的感情。
“她甩下了我们,对不对,天晴?”她问我,却还是望着窗外,像是自问自答。
“不。流年她……她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迫不得已才……”我望着她的背影,我想,这个女孩子承受的,肯定是很多很多的压力。我的失忆,或许是一剂良药,让我忘去了那些不堪回首。而蚀晓……
“你到底知道什么!”蚀晓吼了回来,两眼睁得很大,我能从她眼睛中,看到无穷无尽的悲凉。
“蚀晓……”我安静地叫她,就仿佛一切不曾发生,“我……什么都知道。”我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一言不发。或许,眼前的这个少女,比流年更为脆弱。自己哥哥,夜阳的死已经够让她发疯了,但是她坚强地忍住了;好友,也就是我的失忆,她也挺来下来;她就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的依靠,流年,也一走了之,无情地抛弃了她。
“你……叫我蚀晓?”她带着疑惑看着我,眼睛里的神情,既是复杂,而又单纯,“天晴,你叫我蚀晓?我……我不是暮月么?”我轻笑了一声,“蚀晓,我什么都知道。”
我看见,她的眼睛放温柔了下来:“天晴,天晴,天晴。你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我。但我不再是以前的杨天晴了。那个杨天晴应经在车祸的时候死了。”我坚定地告诉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我,享受一片寂静。
“杨天晴,已经在两年前死了。”我呼出一口气,“我现在,是代替程夜阳活着。”我看着她坐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地板。
良久,呜咽声代替了沉默。
蚀晓哭了出来,“天晴,天晴,你回来了。哥哥一定很高兴的。”她嘶哑着说。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笑着看着她,没有说话。我意识到我的做法很正确,因为蚀晓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说好了的……要是我们中谁哭了,只能拍肩膀去安慰……”她看了一眼我,笑了笑,只是泪水仍挂在她的睫毛上,像钻石一般。
我没有回答,于是她抢过我的话语权,继续说:“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还太幼稚……不想多听劝告的话吧。”她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脸上闪过一丝……那是……温柔?她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和蚀晓在一起,安静似乎是最好的主题,不需要话语,不需要沟通,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是快乐的最好诠释。
“蚀晓,”我喊了一句,“明天……我们去看看你哥哥吧。我有些想念他……毕竟,有两年了。”蚀晓没有理会我,只是默默地掏出钱包, “你确定……你还认识我哥哥?”她将钱包里的照片递给我,脸上似乎带着疑惑,兴奋,欣慰……可综合到一起,形成的,却只有迷茫。
照片上有四个人,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他们一个个都是那么美,假如天使真的存在,那么这四个孩子无疑就是坠落到凡间的天使。等等……他们四个似乎都很眼熟。我仔细地盯着照片。我看到一个男孩子,飒爽,外向,而且很帅气。另一个男孩子明显得很调皮,棉袄上都落着尘土。男孩子气似乎比另一个要重一些。他……是我。我看了出来,他和我的左手背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疤痕。
那么……另一个就肯定是夜阳了。
我死盯着另一个男孩。他的脸是那么帅气,潇洒。眼睛里带着聪慧的光芒。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个孩子,要替我送命呢?
“他和你是很好的朋友。”蚀晓看到我紧盯着夜阳,这样说道。她的这句话,算是给我的一个回答。
我又看向底下坐在草坪上的两个女孩子。一个剪着齐肩的短发,优雅,长着和夜阳一样的眼睛,我断定,是蚀晓。另一个,则是穿着俏皮的背带裙,扎着羊角辫的……流年。
“我不记得了。这是什么时候照的?”我的眼睛仍然盯着照片,嘴却不自禁地朝蚀晓问道。
“前年12月份……好吧,我说实话……12月21日照的……在我们的薰衣草温室。”蚀晓不情愿地告诉我。12月21日,也就是流年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我出车祸的那一天。
那么。就是我们最后的合影了。
……
我仍是爱做梦。
蚀晓和流年站在薰衣草田里等着我和夜阳追过去。流年的白裙随风飘曳,和薰衣草格外搭调。我看了一眼蚀晓,她穿着老成的纯黑长裙,和着紫色的薰衣草,看起来似乎有些变调。
夜阳拍着我的肩头,和我称兄道弟。我正在坏笑着看着他,一点不顾兄弟情分。
等等……这里。我好像是以读者的身份在看这个梦。而没有参与这个梦。我似乎像是从天空俯视大地一样地看着薰衣草田。
有点不对。这四个孩子看起来是那么小。而且。在哪里见过……。
噢,是蚀晓的照片里的场景。
四个天使般的孩子在薰衣草田里嬉戏,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场景了吧。
“我的白昼之花落下它那颗被人遗忘的花瓣。这花在黄昏里便成为一颗记忆的金果。”
我的金果已经埋藏在我的心中。这金果中,我想,肯定包含着三个人。
——流年。
——蚀晓。
——夜阳。
我们是共存体。我笑了笑。落下心中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