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九月,我的鱼在它自己的透明世界里仍旧跳跃游耍。阳光直刺进它柔软的身体。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我依旧只养一只鱼,管它寂不寂寞,伤不伤心。只要是自己心里快乐,独处的时候也不会感到孤独。况且,有我陪着它。
[一]
我起身木然地拉开窗帘,看清晨的阳光如精致华美的绸缎般铺开盖在我身上。窗外的杨树叶子发着油亮亮的鲜绿色,被太阳光的凛然照射后,反射出水晶般明亮刺眼的色泽。枝头不知谁家的鸟儿又得了新欢在树上唱得厉害。我不想很有文艺气息地跪在窗前朝觐生命,我查看每个经过楼下人们的素颜。恍若平地一样的面目,又有平地一样的坚硬。楼下依旧是来往匆忙的车辆行人,表情淡漠,行动机械。这仅仅是在我看来。你们完全不用在意我。我只是这钢铁森林中千万个被利益缠绕,被寂寞忧愁割伤的人中的一个。我不胜于一堆瓦砾,我渺小但怡然自乐着。
我吃过了妈妈送进来的饭。我还是不想出去。我怕那些恶浊的人心,书上说,这是一个被钱洗黑的世界。而我妈却反驳到,我倒想在钱里洗澡,可谁许啊,谁给啊。
或许我妈更趋向这个世界,更能说些什么与这个世界结伴生息。看看那些纯洁干净的思想,它们都已被时光遗忘,被丢进黑暗的罅隙里,置若罔闻。
好了好了,你看我。又说了这么多晦涩繁复的话。其实我妈也不是那么爱钱的,就比如,有时候我们去买鱼,我只要一条小鱼我妈却执意要给我买两条。我与她争论说我买一条是不想浪费你的钱啊。她还说她挣了钱就是为我,我不花谁花啊。用一位作家的话说就是,是现实把我妈变现实了。
我坐在我的床边,悠然地看着放在桌边的鱼缸,很好,亲爱的它还活着。我一直以为每个寂寥凄神的夜晚,它只身一个,会孤独害怕地死去。所以我每次睡到半晚总爱醒来,看看我的鱼是否还在,是否已被我梦中那只丑恶肮脏的黑猫叼走吃了。但我的鱼总是很坚强又不甘寂寞,它总是那么精神地在水里玩着,所以它自己一个我很放心了。醒后我抱着我亲爱的鱼缸,坐到窗下。我总爱这么自在地看星星,我说的自在,就是只要我妈不在就好了。有星星的夜晚月亮就不会来,我总是这么傻痴地认为。黑夜微凉的风袭进窗里,窗帘卷起我的发。我总是这样一直抱着我的鱼缸一直仰头看,直到眼睛酸涩了。缸里的鱼都懒得动的时候,我才会恹恹地放下鱼缸,又轻轻地钻进被窝进行短眠。然而每到那个时候星星已经掉进西山里了,东方的地平线上已有了牛奶一样的乳白色了。
[二]
嘿。
她又朝我打招呼,轻快地坐到我的床边,抚平床单上的褶皱。她又来了,又是悄悄地,突然就出现了。显然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进来的。但我喜欢她,她不是那种心性浮躁、动荡不安的惨绿少年。她是快乐、自由又懂事的人。初次见她,我对她的感觉便全都了然于心。她是那个时常问候我的鱼的孩子;她是那个时常给我轻快轻松的歌来听的孩子;她是那个时常教我弹唱吉他、轻轻旋转舞鞋的孩子。我喜欢看她粲然爽快的笑,让我的内心一片宁静又欢快,这仿佛就是上帝馈赠给我的福祉。
我应该欣慰,我亦要懂得珍惜。
恩,不错,你的鱼今天看起来很欢快呢。
咦,你怎么又听这种歌呢,这种催泪弹似的歌我看你以后还是少听为妙。
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你看外面多美好。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嗨,来,你应该吃药了。
你看,她一直这么关心着我。就算是听着她的这些唠叨我也是那么开心,内心曾经苍白的恐惧与孤独感也不再有了。
或许你真该像你妈说的那样,再去买一只鱼,你看这一只鱼在缸里多寂寞啊,总是形单影只的。你不怕它有天在这里孤独地哭死吗。
P,我只想要一只鱼,我的鱼缸里也只想容下一只鱼。只要我在它就不寂寞,鱼怎么会哭呢。你又来了。告诉过你不要劝我再去买只鱼的。
每当她对我说让我再去买只鱼的时候,我总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冲她醒然大叫起来。
哎,有时候,我真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三]
她又像以往那样拿起梳子为我纨住我的长发。我从不想把我的头发高高梳起然后盛到世人面前的是个独立醒目的马尾辫。我总是讨厌那种梳法,我认为它很世俗。所以我一直纨着我的头发,就算它们如今已长及腰下我也不想将它梳起。她温柔地抚摩着我的长发,忽而我侧脸转过去看她,头发扫过她的脸。她大笑说好痒,我也随着她一起开心。
我看着她善良美好的笑容,便想起了我初次见到她的情景。
那是在我中考成绩下来后,我考的很不理想,使得父母为我忙碌奔波找人给我安排学校。我每每看到他们深夜归来对我以微笑的脸,那上面有藏不住的倦怠与失望。但他们总是那么殷切地希望我不要在意过去,只要我高中好好学习就是给予他们最好的报答了。
我又是那么不甘心和自卑,所以终日待在我的屋子里不想出来。深度郁闷。没人谈心聊天。陪着我的只有我的那只鱼。弱小的鱼。我之所以只买一只是希望孤独的它可以有我陪伴。我那时候又是那么刚愎自用地认为,鱼可以给我希望和欣喜。我看那些令人绝望恐惧的电影,听左小诅咒的歌。我还记得那日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窗外是一片浓重的黑色,阒静如殇。房间里我用音箱放了很大声的一首歌。左小诅咒的《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旁边》。我边听这首歌边流泪。眼神空洞地望着我的鱼,我抱住鱼缸去亲吻它,可它总是闪躲。小鱼鳍摇摆着游着像是满不在乎我是这么爱它。最后我被左小诅咒的空灵幻翼声音吓到,颤抖着躲进被窝里呜咽。我当时是那么恨自己,没能拿出个好成绩来让父母骄傲自豪,反之还要让他们为自己受尽冷落白眼后还要摈弃这些去面对残酷现实。我那时是多么自卑伤心,对快乐予取予求。
而就当我对快乐予取予求的时候,她走到我身边。
我记得她掀开我的被子,轻声安慰我。我当时甚是害怕问她怎么进来的。
她却全然不向我讲只是告诉我她叫莫白。
我听完后便起身坐起来擦干泪水独自喃喃地说,莫白,好奇怪又难听的名字。
她呵呵地对我笑着说,是呀,我就是这个名字,我知道你需要帮助,所以我来了啊。
我睁大眼睛看她,嫩白的皮肤显的好不真实,单眼皮,大眼睛。笑的时候没有酒窝但很温暖。
然后她就给我读书,读一本名字叫做《莫白的九月》的书。我现在还记得结尾的那些句子,它们整饬地排列在我的脑海里,经过时光的冲刷后显得更加明亮可贵。
莫白站在九月清新空远的长天下,踏上她的新操场。她觉得她的帆布鞋好象湿了,或许它在为她的又一次拼搏而感动得流泪了。
九月,莫白在她开学第一天后用黑碳笔在日记本上写着,活着,时光如水经过。
那是结尾,一个芜杂又平稳的开始。
她给我读完结尾后猝然消失了,我惊奇地跑出屋子问我妈,妈,人呢,莫白的?
哪有什么莫白,你自己又开始瞎想了,过来过来,你该吃药了。
[四]
喂,你想什么呢。她用梳子轻轻地敲着我的脑袋。
我说,你的这种动不动就胡思乱想的习惯要改改了。
我嘿嘿地冲她笑着。她替我纨好了头发。起身坐到我的小沙发上拿起吉他弹了起来。又是那首歌,总是那么轻快悦耳。听到它后我便会很自然愉悦。吉他音像我最喜欢的柠檬香一样萦绕在我身边,袅袅缠绕。最后一个音符落地,她摆了个很帅的收音姿势,我却很不给面子地笑她。
喂,我们出去走走吧。她说。
去哪?
你现在最想去哪呢?
我想去看鱼。
好啊,那我们就去买鱼呀。
我说过的,只看不卖的。我要等我的这只鱼死后再买另一条。
我说,你真得好残忍哪。
呵。
她拉着我穿过大街小巷。我们一起唱《南国的孩子》,你是南国来的孩子,啦啦啦啦啦。哈哈。
我们唱的很大声,那么开心,但我看到街上很多人都带着异样的眼光看过,对我指指点点的。管他呢,就算是街上的风气再混浊我们也愿意拥抱尘埃。
到了水族馆。纵列置放的鱼缸里又多了很多我没见过的小鱼。我好奇地把脸贴在冰凉的大鱼缸上,一条一条的看,神态里有掩饰不住的欣悦。忽然我看见一条白色的鱼,短胖的身子。那么漂亮可爱。我觉得很像她,便大声地叫着,莫白,莫白。可她总是不应,我回头去寻她,可整个水族馆里只有我和店长两个人。我问店长说,老板,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呢?看见她去哪了么。
而店长却茫然地摇头说,什么女孩啊,刚刚不是你一人进来的么?我见你一直是自己在那歪着身子看鱼的啊,怎么还会有别人呢。
我再次手足无措,思想混乱.她总是离开的那么突然匆忙,连招呼都不打。而每次她离开后我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她到底在哪呢。莫白,你总是这么匆忙地走了,突然地来了。你有什么事呢。我忘着我觉得和莫白很像的那条鱼说。
[五]
后来我妈妈带我去了医院,我妈说要给我做康复治疗。
我一直都在问我妈我有什么病吗?那个时常来找我玩的女孩最近怎么没来找过我了。她还教我弹吉他呢。
而我妈总是笑笑说,哪有什么女孩,你总爱瞎想。快进去和医生交流一下,让他看看你的症状。做完这个治疗你就全好了。
我记得从医院出来后我的脑子突然地清醒轻松了很多,思想也不那么混乱。态度也不那么消极了。
而莫白的样子也日渐在我脑子里模糊起来。我还记得她呢,我妈总说让我忘了她,不要总是沉湎过去,况且,我的那些过去又都是假的乱的。
我回家想去看那本莫白时常给我读的书《莫白的九月》,但我扒乱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那本书,还有莫白给我的那些歌。我也找不到了。但曾经轻快的音调如今还烂熟于心。我还记得莫白时常给我弹吉他,我抓起我的吉他寻找印象,但我的吉他上已满是灰尘,显然,我已经很久没再弹它了。
惟有我的鱼还在,它淘气地泼着水玩。
[六]
在我高中开学一个月后,我妈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她说那段时间我因为中考失利这么个卑微的原因而受到打击一蹶不振,终日在屋子里惶惶不安。后来患上了轻度抑郁症和臆想症。
我妈说那什么莫白女孩只是我幻想中的一个人,但还多亏了她,把我从抑郁中解救了出来。
听完这些后我独自回房,我告戒自己不要再消沉,不要再想着莫白,她只是过去。你要向着未来前进,就算是步履维坚也要勇敢面对。
我拿起吉他,胡乱地拨弄琴弦。奇怪的是我竟然弹出了一首曲子,是莫白那时经常弹给我的。
我记得名字叫做《岛屿云烟》,是首很欢快的歌。
末尾有重低音在轻轻地和着。
曾经那么茫然失措
而今又是旧日景色
只是人烟阜盛了
快乐地那么忘我
[七]
后来我一直爱的那条鱼死了。
我又去水族馆买了那条很像莫白的鱼。我坚信它会看着我走向光明,因为它如莫白,那个把我从抑郁黑暗的深渊里奋力拉出来的孩子。
闲暇时候我又爱弹那首歌,去想莫白给我读的那本书《莫白的九月》,我去很多书店很多网站都没找到那本书。
但我总觉得莫白真实存在过,因为倘若她真的不存在,那那些她曾经弹过的音符我为什么会如此得心应手。
是时间缝合了我们彼此的缺漏。
亦似梦。
________完__________
PS;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