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子,关乡侯已经……去了……”
正坐在案牍前的公子,拿信的手一顿,终究将拿了一夜的信扔下,挥了挥手,吩咐手下人“下去吧。”
望着窗外无月,公子站起身,喃喃道:“皇上连这一夜都等不及吗?”
轻叹了口气,复拿起信,将信拆开,上面只有一个字,“求”。
“侯爷,你真会给我出难题啊!”将字合上,暗自感慨一声,唤来下人,问道:“小世子怎么样了?”
“受了些苦,并不碍事。”下人回答的伶俐。
“那便好。”公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下人见状弯腰离去。
信是带在小世子身上的,公子见到小世子时,便清楚了侯爷的安排,见信入面,他深切知道这是侯爷的无奈之举,灭族之祸,侯爷只是想留下个血脉,这是一个父亲最后的寄托。
“楚哥哥……”听着还有几分奶气的声音,公子转头,看着正流着泪的小世子,朝他招了招手,唤一声:“殊九,过来。”
小世子走过来,看着楚哥哥,失声哭着:“楚哥哥,我爹他、他是不是死了?”
楚陌北神色一顿,眸光也暗了下来,他弯下腰,抱起殊九,“殊九,你是关乡侯家的男儿,不要哭,你要记着,你爹死了,你还有楚哥哥。”
“楚哥哥……”小殊九一抹眼泪,握着小拳头说道,“我一定要给爹爹报仇!”
“小殊九,不是报仇,是将你父亲的冤案昭雪,你明白吗?”楚陌北皱了皱眉,眼眶发酸,他想,侯爷是不想自己的儿子走入不归路的吧。
“楚哥哥!”小殊九泪水汩汩而流,闭着眼睛点了头。
“走,哥哥带你睡觉吧!”楚陌北抱着小殊九出了门。
(二)
“公子,官府的人。”下人来报。
“我楚门从不与官府的人往来。”楚陌北转身拉上门,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可是……公子,知府大人亲自来的。”
“嗯。”楚陌北一滞,眼色渐深,“那便请进来吧。”
“是。”
片刻,房内。
知府坐在下面,楚陌北在正座,两个人没人先说话。
终于,知府按耐不住,拱了拱手,问道:“楚先生,本府奉命搜查逃犯,还请楚先生给个方便。”
楚陌北抬眼凝望,指腹摩挲着茶碗上的瓷花儿,声音微冷,回道:“你应该知道,我从不给人方便。”
“这……卑职奉旨行事,还请……”
楚陌北一抬手,打断道,“罢了,你要找什么人?”
“一个……孩子!”知府有些气弱。
“孩子?”茶杯在桌子上猛地一磕,楚陌北站起来,质问道:“什么孩子连知府大人都要亲自来查,还敢查我楚家啊?”
“这……楚先生,事关皇家颜面,我……不好说。”
“你该知道,凡我想知道的事,就一定有办法知道。”楚陌北冷哼一声,警告道。
“是是是,那您可否给小人一个方便?”
“不行。”
“楚陌……”知府长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楚先生,您想抗旨?”
“你拿的谁的旨?”
“自是皇上的旨意。”知府朝天一拱手,说道。
“既是如此,你便查吧,但丑化说在前头,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楚陌北叹了口气,说道。
“多谢。”知府拱手。
楚陌北紧了紧手,转过身。
知府徒劳而归,向楚陌北赔罪。
楚陌北挥了挥手,“你走吧。”
知府不知何意,连连道歉后匆忙离去。
(三)
十年光景容易过,世人皆知楚家养了义弟名叫殊九,可就连皇帝都拿之没有办法。
某日,殊九站在跟前,与楚陌北说:“哥,我想……”
“想去朝试?”楚陌北睁开眼,当初的人如今已长高。
“楚哥哥,我要报仇!”殊九紧握着手,肚子和楚陌北说道。
“我说过很多次,不是报仇,是为你父亲昭雪……”楚陌北站起来,一甩袖子。
“楚哥哥,那你当初为什么给我起殊九这个名字,岂不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不报不以为人的意思吗?”殊九流着泪。
“你……已经十年了,你还……”
“是,就算再有十年,殊九也不会忘!”殊九打断了楚陌北。
“你可知道,若要报仇,凭你楚哥哥便能做到,可是,我答应过关乡侯,护你一生平安。”楚陌北闭上眼。
“可那封信上只有一个求字,楚哥哥怎么知道爹爹求的不是让你报仇?”殊九上前一步。
“你当真要报仇?”楚陌北问。
“是。”殊九答。
“就算死更多的人都不怕?”楚陌北又问。
“不怕,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殊九回答。
“那我呢?我也是罪有应得?”楚陌北再问。
“楚哥哥……这是何意?”殊九一顿。
“你可知,我救下你已经是欺君大罪,这些年来多少人盯着你的性命,若你死了,我又怎么活?”楚陌北看着他,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这……”殊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楚陌北走到殊九面前,摸了摸殊九的头,“殊九,你父亲若想让你报仇,便不会写求字,写得便是仇了,你知道吗?我若想你报仇,凭我的本事,只要暗自筹划,就能让皇帝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何用你来动手?”
“楚哥哥,可……”
“没有可是,侯爷和我,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若能为你爹沉冤得雪,便是你的孝顺,可若案件未平,你杀了皇帝,你父亲仍然是弑君的罪名,你知道吗?”楚陌北语重心长的说。
“我知道了。”殊九低下头。
“去读书吧。”楚陌北温柔说着。
殊九退去。
“公子,殊九少爷真的不会复仇了吗?”管家向前一步,沉声问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们要早做打算。”楚陌北望着远方,星如当年那一夜。
(四)
暮光斜斜,人影稀疏。
“公子,殊九少爷正在大殿。”管家来报。
“我知道了。”楚陌北手里拿着折扇,手指摩挲着扇面。
“公子不担心?”管家问。
“你不信我?”楚陌北一合纸扇,手指尖泛着青。
“自然是信。”管家欠身施礼。
……
“公子、公子,成了!”下人来报,慌慌张张的样子。
“我知道了。”楚陌北站起,嘴角挂着弯。
侯爷,为了你这一字嘱托,我竟多活了十多年,不知是我该感谢你,还是你该感谢我,说完,向下面栽去。
殊九匆匆赶回,急切询问,“怎么回事?”
“殊九少爷,公子他,身患奇症,这些年,缠绵病榻,还要为您的事不断操劳,已经……油尽灯枯了。”
“楚……哥哥……”
泪竟比那日更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