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唱你的夏天

<一>

　　“喂！咿呀，你听说了么？好像有新生转来。”茶小然喊道。“茶小然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每期都有新生啊！”“嘘——”茶小然赶快打了个止住的手势，四下瞧瞧，俯到她耳边，“听他们说是那糟老头子的外孙。”“不会吧？”咿呀咋了咋舌头，“就是前阵子被传得神出其乎的神童？”“嗯。咿呀……”茶小然故作神秘，“好像是个大帅哥呢！”“切！”咿呀白了茶小然一眼，“爱心泛滥的大花痴！”“茶君！咿呀！快回座位！老班来了！”默宇拎着书包急急忙忙地冲进教室，随后是老班蹬蹬蹬走上讲台的声音。“咳咳！”老班扶了扶鼻梁上端正得很的眼镜，环视教室一周。说是老班，不过是个刚从师范毕业的二十来岁的女孩子，齐耳的短发和略带沙哑的声音却让她带了一年的学生比见了阎王爷还恐惧。老班屈指轻轻地敲了敲讲桌“肃静！今天是大家开学的第一天，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初三了，大家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进来。”老班朝门口示意，“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尚夏同学。”“大家好！”“啪啪啪……”茶小然兴奋地鼓着掌，还不忘朝左边的咿呀使劲地使眼色。“你坐在她旁边。”老班指着咿呀。“我？”咿呀张大嘴。“咿呀，让你平时不好好学习，瞧，老班给安排间谍了，神童耶！”后座的默宇用笔捅捅她的背，讪笑地说。“你——”咿呀咬着牙，狠狠回瞪了默宇一眼。“你好，很高兴和你同桌。”他微笑地坐在旁桌。“你……”“你就是那个什么上下呀！你外公就是那个糟老头子？”默宇赶忙搭茬。“我的名字是尚夏。尚且的尚，夏天的夏。还有，什么糟……”“没有没有啦，我的意思是，你外公是老校长么？”默宇接过话，“对了，你好像成绩不错嘛！”“呃，这个，”他挠了挠头。“默小子，你想干嘛？！”茶小然气势汹汹地朝默宇喊道。“茶君！你！哦——”默宇向茶小然吐吐舌头，转过身去，拍拍尚夏的后背，“同胞，认命吧。”尚夏抬起头，却看到了茶小然涨红了的脸。咿呀冲着茶小然喊道：“茶小，快收拾书包，我妈有做好吃的。”“哦。”茶小然应和着，坐下乱翻着书桌。

　　正式开课了。照样化老的头炮。油锃发亮的脑门和四方支持中央的稀发部队总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聪明绝顶”。头顶上的风扇呼呼地转着，可咿呀还是觉得气闷。后座的默宇早已垒了个城堡埋头呼呼的睡着，还不忘冲前面的咿呀撂一句：化老上梢了叫我。茶小然正和右座女生女生聊得火热，咿呀一直在作业本上无聊的画着圈圈。“尚夏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咿呀转过头，却看到尚夏从容地站起来流利的回答了问题。“嗯，很好。大家都应该……”咿呀看到了茶小然放光的双眼，“真是的，对帅哥没有一点抵抗力……”

　　疯了一个假期，开学的第一天着实难熬，终于等到中午放学的铃声，每个人都莫名的松了口气。“茶小，我家今天中午没人，倒霉，又得吃泡面了。”咿呀看着摊开的一对书本，无奈地说道。“咿呀，学校不远处新开了家小吃店，听说很不错呢！要不要一起去？”茶小然兴奋地说道。“我也去，我也去！”默宇在旁边大喊道。“默小子，你又想蹭吃蹭喝啊？！你去可以，你请客！”茶小然指着默宇趾高气扬地说。“我可以一起去吗？”“啊！你？咿呀、茶小然、默宇同时转向尚夏。“不可以吗？”尚夏的脸上划过一丝红晕，看着他们一个个张大嘴的样子，不禁察觉的笑了笑。“当然！当然可以啦！”茶小然率先反应过来，“咿呀也愿意呢！”说着，使劲的朝咿呀眨巴眨巴眼睛。“哦，哦……”咿呀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一群人相继走到这个很火的小吃店，一路上说说笑笑，唯有默宇苦着脸背着茶小然的大书包，“为嘴伤心……”默宇摇摇头，叹息道。“老板，两份火爆海螺，两杯橙汁，谢谢。”茶小然推推旁边的尚夏，“喂，尚夏，你要吃些什么？”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愈是拥挤，尚夏不习惯地皱皱眉头，“什么都可以。”“那我咧？”默宇不满的喊道。“你？”茶小然惊蓦地转过头，却看到默宇皱紧了的眉头，“好像忘了呢。”茶小然挠挠头。“茶小、默宇快过来！”咿呀等久了。“真是的！”茶小然摆摆手，转身不忘瞪默宇一眼。“你——”默宇指着茶小然的背影，无奈地又放下，聋拉着脑袋向咿呀他们跑去。

＜三＞

　　“垂直于圆的某条半径的两条切线互相平行。”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竭力地讲到，“在一个平面内直线的位置只有两种，一是平行，一是相交。平行线没有交点。”数学老师的手仿佛具有魔力，一眨眼一个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圆便被他轻易地勾勒。“已知圆Ｏ的半径ＯＡ垂直于直线ＢＤ……”敲敲发痛的脑袋，咿呀不着边际的打了个哈欠，“什么破题啊！鬼知道它怎么做。”嘴里正嘟囔着——“咿呀，”数学老师看似不经意，“你来讲讲这道题的求证方法。”“我？！”“嗯。”“这个，那个，圆……”咿呀在座位上局促不安地拨弄着衣角。忽然有人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咿呀转头，尚夏把一个习题本推到这边，上面是整整齐齐的解题过程。“证明：∵∠ＢＡＤ＝∠ＢＣＡ∴……”咿呀抓着救命稻草一样，赶紧念完。“咿呀同学的想法很特别，好，坐下。”数学老师朝咿呀点点头。“呼！”咿呀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咿呀朝尚夏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微微笑着。“呵呵……”

　　　晚二自习。“别——吵——了！”茶小然一声惊天吼。整个教室顿时一静——“哈哈哈！……”“茶君，你又在搞什么啊？小心老班扁你！”默宇嘻嘻哈哈的说道。“默小子，你闭嘴！”茶小然指着默宇，“你们吵都吵死了，别人怎么学习嘛！”顺着茶小然的目光，默宇看到了正聚精会神埋头写作业的尚夏和翻书的咿呀。“真是的，装什么装啊……”默宇瞥瞥尚夏，又转向茶小然，“你多学学咿丫头吧！整个一母老虎！啊不！是母豹子！”“你！”茶小然脸涨得通红，顺手拿过一本英语书向默宇砸去。“哎呦！”“你还敢不敢了？……”“茶君，不敢了，不敢了……”“哼！……”

　　　“扑哧！”咿呀笑出声来。“怎么了？”尚夏好奇地问。“他们俩总是这样，每天吵吵闹闹的，不过最后总是默宇求饶认输。”“哦，”尚夏若有所思的回答道，“这里的每个人都很不一样……”

＜四＞

　　　“今天下午第一节课物理考试。”默宇看着物理课代表在黑板上一字一句地写到。“才刚开学一个星期而已，怎么又要考试？！”谁不知道默宇见了物理老师就两腿发软，翻开物理课本就两眼发黑，一上物理课就进入冬眠！“让你平时不用功！”咿呀冲着默宇笑道。“呵呵。”尚夏却只在一边不言语。“对了！”默宇一拍头，好像想起了些什么的，他抓着尚夏，“上下老兄，我知道你是高材生，。这样好不好，下午测试你把答案传我？”“这个，”尚夏面露难为之色。“好不好嘛？上下哥哥～”默宇趁机央求。“默小子，你学人妖叫唤哪！”茶小然走进教室，却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他正央求着尚夏下午测试给他传答案呢！”咿呀笑着对茶小然说。“哦？”茶小然来了兴趣，“尚夏，你会给默小子传答案？”“当然会了！”默宇赶忙答到，“上下兄弟可是我的铁哥们儿！”说着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尚夏。“不害臊……”“那好吧。”“咳咳！”正在喝水的茶小然被狠狠地呛了一下。咿呀吃惊地望着尚夏，尚夏冲她一笑，默宇在旁边鸡啄米似的点头。

　　　“咿呀，你放学后有时间么？”正在收拾书包的尚夏突然向咿呀问道。“哦——什么？”咿呀想起什么，不解地看着尚夏。“没、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给我降级到英语完形，我有些不清楚。”尚夏赶忙回答。“咿呀！我今天有事，不和你一起回家了。先走喽，拜拜！”茶小然在门口对咿呀喊道。“拜拜！”咿呀转身来，“可以现在么？我等会有事。”“嗯，就是这个。”尚夏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Ｉ　fell　ｉｎ　love　with　……”咿呀念道，“哦，这里应该是ｉｔ，ｉｔ指代上面说的countryside，你怎么能填ｙｏｕ呢？”咿呀疑惑地看着尚夏，“应该是‘我爱上这个小山村’了吧？”“哦。”尚夏看似恍然地拿回笔记本，“谢谢你！”“没什么，只是……”咿呀摇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五＞　

　　　“唉，真是光阴似梭，日月如箭哪。”默宇趴在桌子上，“奶奶的，这学校鬼抽啊？搞什么月考？！”默宇拿起手边的圆规，狠狠地向讲桌旁的墙上扔去。“喂！”刚进门的尚夏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默宇的圆规飞过。“不会吧？”他睖睁着眼睛，“这么深？！小默，谁又招惹你了？”尚夏从墙上拔下圆规，很深的印记。“对了，你有见茶君和咿呀么？”默宇向尚夏问道。尚夏耸耸肩。

　　　“哈哈！”茶小然拿着一个信封跑进教室，后面是气喘吁吁的咿呀。“茶小，快把信还我！”咿呀喘着气，略带愠怒地对着茶小然喊到。“喂，茶君，你们在抢什么东西啊？”尚夏没有吱声，但却也用满怀期待的眼光看着她们。“咱们咿小姐的小说发表了耶！”茶小然喜形于色，不顾一直瞪她的咿呀。“是吗？有没有这个呢？”默宇打着money的手势。“切！”茶小然转过头去。“小说是什么名字啊？”尚夏望着茶小然。“就是，就是，”茶小然挠着头，“哦，对了！《浅唱你的夏天》。”“《浅唱你的夏天》？”尚夏又重复了一遍，自言自语地想着些什么。“咿呀，可以给我看看么？”尚夏对这一边早已气疯了的咿呀问道。“我只是乱写写而已。”“哪有！乱写写能发表吗？！”茶小然不是添油加醋。“可以吗？”尚夏满怀期待地看着咿呀。“那，”咿呀转过头，却看到正在向她做鬼脸的茶小然，“好吧。”

　　　“夏日午后像搁浅着一段短短的邂逅，暮曦始终倔强的相信，平面内，两条平行线再怎么无限延长，也不可能，会有一个交点……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只是默默浅唱，浅唱这个邂逅夏天……”尚夏的目光掠过最后一点文字，心里似乎有什么冲动，却又不得言语。抬起俯久了的头，却惊蓦地看到默宇沉思的面孔，他没有打断他。“上下兄弟，”“嗯？”“你说——”“你说。”“咱们浅唱的那个夏天在哪儿啊？”透过劣质的玻璃窗，尚夏看到了浑浊的空气，还有丝丝惨淡的太阳光。

＜六＞

　　“丫头，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哪的，茶小然竟然这么温柔的安慰人。咿呀抬起头，抽泣久了眼眶有些微红，她紧紧地抱着茶小然。“喘不过气了！”茶小然夸张地挣开了咿呀。“咿呀，爸妈去美国也是临时决定的，你放心，我总会回来的！”茶小然拍拍胸脯，响当当的说。“真的吗？！”咿呀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嗯。”转过头去，茶小然悄悄拭去眼角的眼泪，“咿呀，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别每天在饭碗里挑几片烂菜叶子，要吃的胖胖的！”“你想让我变成猪啊！”咿呀故作夸张，“腰围三尺六，体重一百八十公斤……”她滑稽地扮着。“扑哧——”

　　　这件快餐店一直是咿呀很向往的，只是没想到的是，第一次来这里竟是为了最后一次的离别。茶小然大口咬着冰激凌，咿呀沉默地看着窗外。“你知道吗？树会开花。”咿呀指着远处的梧桐。“可并不是每棵树都会开花，”茶小然依旧那么大大咧咧，“会开花的树不见得一定招人喜欢。”茶小然把目光投向那棵梧桐，小孩正用刀片在它的身体上肆虐。

　　“茶君！咿丫头！”默宇突然拉着尚夏出现在她们面前。“默小子，你们来了。”茶小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劈头盖脸地骂默宇神出鬼没之类的话，可默宇却感到不自在。“做吧。”茶小然向他们示意。“茶君，我，这个送你！”默宇推过一个精美的礼品盒，小巧别致，茶小然却顷刻潸然泪下。“茶君，小然，你别哭啊！”默宇慌了，头一次茶小然在自己面前落泪。“茶小然，我们知道你要走了，都很不舍，这个，就送给你当纪念吧！”尚夏递给茶小然一盒磁带，“回去再听。”茶小然倔强的仰着头，眼泪依旧从眼角滑落。

　　“‘默小子，快把东西还我！’‘哈，我就不！你能怎么着？！’‘我要去找老班喽～’‘别、别，有事好商量嘛！’‘哼！……’茶小然听着听着，竟这么笑着哭了。

　　夏天成长的栀子花，少了一个枝丫。

＜七＞

　　天蓝蓝，咿呀趴在窗台边。“在想什么呢？”尚夏笑着走来。“尚夏，你说茶小现在在干什么呢？会不会拧着像默宇一样的男生的耳朵跳到桌子上让他喊饶命？”咿呀转过头来，忧郁地看着尚夏，“整整半年了，这该死的茶小竟然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也许她在正对的那一边想着你呢。”尚夏强装着微笑。“今天是茶小的生日。”咿呀苦涩地笑笑，“我真希望她在那边能一样快乐……”“咿丫头！”默宇慌慌张张的冲进教室，“你那边有茶君的消息么？今天是她的生日耶！”咿呀无奈的摇摇头。“可恶，竟然没有一通电话！”“咿呀，小默，去我家吧！”默宇失魂落魄，咿呀心不在焉。

　　“chess！”默宇抓着啤酒瓶，冲着尚夏和咿呀喊道，仰头，把那辛辣的液体倒入口中。“默宇，别喝了，你醉了。”咿呀哽咽着。“我没有喝多！”默宇一摆手，“谁喝多了？！这叫男人！男人懂吗？！”“好，我陪你一起喝！”尚夏一拍桌子，拿起酒瓶往嘴里灌。“茶君，你个母老虎！三八！你奶奶的怎么没有一通电话！……”默宇趴在桌子上，“小然，你在哪儿啊？……”

＜八＞

　　“wherever　you　go，whatever　you　do，Ｉ’ｌｌ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插着耳机，咿呀心不在焉的看着远方。默宇转走了，去寻找能让他浅唱的那个夏天。临行那天，他指着天边的残阳，“尚夏老兄，这真是个混沌的夏天。”几只麻雀扑闪着翅膀划过天空，不留一点痕迹。“我不想这些，我们都还太懵懂。”咿呀想起那天对尚夏说过的话。尚夏把他的笔记本拿给咿呀看，上面的完形依旧没改，“Ｉ　fall　ｉｎ　love　with　you。”其实何必，早在那一次，就什么都懂了，只是，不想打破那层隔膜。

　　　烟云氤氲地笼罩着这个城市，咿呀看不到天边。丢了些什么？她心里恍若，这个夏天么？“不！浅唱你的夏天……”尚夏走来。“对，浅唱，是，我们大家的夏天！……”

　　　“咿丫头，这里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少了夏天的许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