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温和的阳光如同她们温和的微笑,明媚地将自己分裂成两半。一半在某个自认为足够黑暗的地方瑟瑟发抖,另一半在这样的温和下用力呼吸,感受生命所谓的奇迹。
这样,多好?
这样,挺好。
我悄悄地感叹,然后将手上满是皱褶的纸递过去,许欢接过后,开始在上面填字。将我和天涯的提议全部填满后,自满自足地笑起来,像个傻子一样,有着自知和自制的幸福。
门突然被推开,传来一声微怒的吼声:“许欢!”
许欢浑身一抖,然后连忙回应了一声:“她不在!”Younger让开挡住那人的身影,将里宸的蹩眉着的面容完全地呈现出来,他看见我,稍微放松了一下脸上僵硬的神色,温和地问:“林塔,你没事了?”我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尽量无害的笑容,企图像她们温暖我一样地温暖他。
他也笑,却在看见许欢僵硬的身线时,再次用微怒的声音喊:“许欢!”许欢连忙将身子移到我身后,再次很有勇气地回应:“都说了她不在嘛……”
里宸的脸色再次僵硬住,忍耐般:“许欢同学,我已经看见你了,你躲起来也没有用。麻烦移动一下你尊贵的身躯,你逃了多少次轮到你唱歌的时间了……”见许欢仍然十分倔强地将脸埋在我的背后,里宸便转过头去看正微微依靠在墙壁上的Younger,Younger扬起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好,被我们望见,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魅惑。
他正了正色,似乎有些尴尬。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两下,吐出两个字:“许欢。”尾音还未来得及在空气中消逝,许欢便“腾”地站起来,狠狠地用好看的大眼睛瞪了一眼里宸,然后乖乖地与里宸擦肩地走了出去。
里宸吐了口气,仿佛终于搞定了一样让人头疼的事情,向我微笑了一下便转过身,欲出门,却被突然返回的许欢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气,刚想发飙,许欢便连忙把手上攥着的纸张递给他,丢下一句:“快给我谱曲啦别废话啦如果我回来的时候还没谱好我就废了你……”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有些晕眩,里宸也只是怔怔地看着手上被蹂躏的很惨的纸张,过了一会儿才吼出两个字:“许欢!”天涯的肩不自然地倾斜了一下,我轻轻地抖了两下,这才与转过头的天涯相视而笑。
这样单纯着幸福美好的日子,真令人珍惜。
Younger也出了门,出门前用那双深沉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虽仅仅是一眼,却有一股压迫感,让我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为刚才在他面前撒的谎而感到愧疚。
在我周围的,都是用自己的真心关怀我的人们,而我,却需要编织谎言才能让他们安心。多么令人无地自容的事实。
天涯轻笑出了声,我这才抬起头来看她,突然想起了刚才许欢和里宸闹出来的闹剧,有些喜剧性的色彩,让人忍俊不禁。
“习惯了就好。”我边笑边说,“以前是许欢闹Younger,现在轮到里宸和许欢吵来吵去了,可是却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吧。”天涯点点头,然后一下子便寂静了下来。
余光扫到那个相框,仍旧完好无损地摆放在那里,毫无灰尘,被人照料的很好。仿佛看见了或是里宸或是Younger,将相框拿起,用干净的纸巾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眼神满是眷恋。
我眨了眨眼,强行将又一次出现的幻觉驱逐,却望见撒落在他们一行人身上的阳光,与如今照射在我们身上的阳光一样耀眼,一样温和,一样刺目。
只是人群,已经缺少了一个,一切也不再如从前,虽然我不是当时的一员,却能感受到那样别样的年华。
突然想起医师的话:“别再回想已经逝去的人或者过去的事情。”
“别再回想已经逝去的人。”
“别再回想。”
脑子里被种种声音充斥,怒骂声,劝慰声,哭声,喊声,悲泣声……
如果需要我因为所谓的神经分裂症,而去遗忘夏妙,那么我宁愿将夏妙牢牢地放在心里,也不会去在意所谓的病症。
绝症,往往都是不为人知的悲痛。每个患者都是在无人知晓的时候静静一个人糊里糊涂地享受所谓的折磨,却忘记告知最爱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或许也是那样的私心,想让他们永远铭记自己一辈子,却是最真切,最不希望他们为自己心痛的,这样单纯的想法。
然而,即使那不是我最想要做的事情,却是我最希望的方式。我希望他们不会因为我难过,因为我悲伤,不希望自己被局限在一个小小的氛围里,那样该会多么痛楚。只希望能在这一段时间里,活出真正的自己,豁出所有,不顾一切。
人呵,就必须这样不顾一切的不是吗。我们必须在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尽量的开怀大笑,尽量地放纵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味地被那些不该束缚的东西所束缚。
所以,孙易谪,以及那些迫胁着我的所谓的病症,请别妄想将我束缚住。
我只拥有这么一个青春的花样年华,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将夏妙彻底遗忘,不能将该解决的事情彻底抛弃。如果我装作不过问的模样,相信那些麻烦也会毫无犹豫地找上我。我不能允许它们伤害那些我在乎的人们,假若伤害了,我也会不顾一切地讨回该有的一切。
所以,生活呵,不要逼我。人一旦被逼到了极限,就无法真的退让了。能真正的抛离吗,想必不行吧。
那么,林塔,不要太顾及那么多。尽自己想做的那些,在自己神智还清醒的时候,放手去做,让自己不在晚年回想这些的时候,黯然神伤,暗自哀叹。
毕竟这一切,真的不是我想要的呵。所谓的名和利,不过是我们最重的负担,即使拥有了那些,夺回了那些,又能怎么样?还不如实际的,和身旁的人一起开怀大笑,笑年少的无知与热情,笑如今的沉稳与成熟,那才是最令我倾羡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