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
当我以为所有的事
都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发展下去时,
却连回忆的资格也没了。
聆听那些花开的声音,
那些开在你心底花儿的声音。
---题记
二伯是个多么好的人啊。
在赤壁呆了四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叹,直至二伯真正离开我的时候,才后知后觉似的醒悟过来,二伯对我多么重要。
三岁之前的记忆全然消失,最初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四岁。从未懂事到懂事的日子,都是在二伯家度过的。四岁的时候,二伯给我在院子里的老树上绑了条秋千,因为我实在是太爱玩秋千了,每次到别的大人家去总是望着院子里挂的木质秋千发呆。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围着秋千打转儿,哪儿也不去,好像秋千就是我的家。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爱玩秋千。二伯每次一下班回来就搬个凳子坐着抽烟看我玩秋千,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抽着烟看我玩的不亦乐乎。那时我真闹,不用人摇自己也能荡得老高,然后“咯咯”地笑个不停,二伯看我笑,他也笑,笑到我停下秋千疑惑地望着他,他还在笑。
六岁那年我上一年级,哥哥也上六年级了。这段时间的二伯开始憔悴,哥哥的不听话,与二伯母的离异,令他的眼神变得黯淡,与次一起改变的,就是他那头曾令我羡慕好久的乌黑油亮的头发,开始变色。可他仍旧每天一回来就是抽烟、喝酒,什么也吃不下,最多也是一小碟花生米。
我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可是没有。紧接着,爷爷去世了,二伯母家的人也来闹,二伯都一一挺了过去,后来哥哥越来越不听话,抽烟、喝酒、打架,二伯问他为什么不学好,哥哥却理直气壮地回了句:“还不是跟你学的!”二伯气得吹胡子干瞪眼,可也只得沉默。二伯没读什么书,文化却不少,后来因为下乡没上成学,才落得只能靠蛮力找工作的下场。
我替二伯打抱不平,可奶奶却笑我小孩子不懂事,那时正在闹文革,下不下乡可由不得你,二伯下乡也是情非得已。我望着二伯高大的身躯,望着他平静的脸庞,突然望出了许多波澜。二伯的脸上从来没有个“苦”字,可谁又知道他心里有多少遗憾呢?
二伯是喜欢花的,因此院子里总有些不知名的小花。我经常凑过去闻,看有没有香味儿,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那时我知道有个词叫“失望”,有次二伯下班回来,我皱着眉跑到他面前莫名其妙地说:“我对这些花儿很失望。”二伯不明所以:“为什么?”“因为它们没有香味儿。”“有的有的,你再去闻闻。”二伯连忙回答。我半信半疑地跑了过去,只能再一次失望。“没有啊。”我抱怨道。二伯好像很确信自己的答案,于是我气嘟嘟地跑到里屋去了。只听见他喃喃地说了句:“不可能的,因为春天就要来了啊,它们有春天的味道……”年幼的我疑惑不解。
在秋千上又晃过了两年,我在八岁时和奶奶被父母接到了他们所在的城市,自此离二伯就遥远了。我不知道一根电话线能不能承载两座城市,但每个暑假仍然会和奶奶回赤壁看二伯。那时二伯是很高兴的,我和奶奶都看得出来,二伯还是会用他的胡子来刺我的额头,虽然有点疼。
我看了看门前那古老的小院子,以为什么都没变,这里的阳光还是这么充沛,可是目光却久久停留在那棵老树上,突然觉得心疼:我那心爱的宝贝秋千早已不见了,树上结满了蜘蛛网,它们好像在指责我的不负责。我哭了。
那天我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二伯身上,好像是他弄丢了我的秋千似的。二伯对我的无理取闹丝毫没有觉得莫名其妙,只是一个劲儿地笑,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我感叹于时间的流逝之快,一晃四年就这样过去了。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去年11月的时候二伯还问我学习怎么样,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彻底地远离了我,遥远得我都无法触及。
我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连一个亲人都无法挽留,却始终没有哭过。我总觉得二伯从未离开过我,虽然他远在我永远也无法触及的那片天空,可是我却明白他已经印在我的心底。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好像是我心底的一朵花,十二月的寒风没能吹走它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我的心四季如春,让心底的这些花儿永远绽放在心里的每一个角落,永不破碎,永不凋零……
--写于09.2.28
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