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夏。 大雨倾注。大地在悲哀，大山在哭泣。山村里弥漫着朦胧那个的雾气。时不时传来巨大的雷电轰鸣声。 萧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沐颖紧紧地握着他冰冷的手，眼睛通红。萧岚在一旁抱着父亲的遗像抽泣。 “姐，……那个女人……真的是你的母亲吗？”萧生微微张动嘴唇，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她要带你走对吗？你要永远的离开这里了对吗？……姐……姐，我不想离开你……” 萧生将目光移向半空，侧了侧身子，闭上双眼，不愿让沐颖看到他懦弱的泪水流过脸颊。他的内心是多么的痛苦：她就要走了吗？或许我会更早地离开吧。从父亲离世那年我便染上这种怪病，一直拖到今天……唉。……姐，你在山村里陪我们度过了五年，整整五年的时光啊，你是否知道这五年里我们是多么的愉快，姐，你是否知道你做了多少值得我们村记得几辈子的事吗，你为我们村修路，你教会我们识字，你给我们发粮食……唉，是我们太自私了，我们谁都没有权利使你放自己的生活，我们都没有权利让你一直留在这落后贫穷的山村……姐，愿我能熬过今夜，你会在这里陪我们最后一夜对吗……但愿明天我能够目送着你离开，姐，回到大都市吧，回到你的亲生父母身边吧，而我将永远地守候在这里了…… 沐颖通红的双眼又溢出泪，“小生，我……”沐颖的双手只是紧紧地握着萧生的手，说不出话。可她的内心又有谁能够明白：小生，你可知道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们，我也不愿意离去，可是……可我的眼中我的心里有一个前方，尽管它的情景并不明确，朦胧得像雾中的月，闪亮得如水里的星。但它一直在呼唤着我，呼唤着我继续前进。而你们……你们，又叫我如何放得下。我爱你们，我爱这山村，我在这里生活了五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简单的生活……可我心中有一个梦，而我现在终于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小生，我明天就得随那女人走了，那个狠心的女人早年抛弃我，但她毕竟是我的生母啊，我得给她一个心灵救赎的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实践梦想的机会……放心吧，我还会回来看你和岚岚的……”沐颖的颊眸愈发红润。 轰轰轰轰。 哗哗嗒嗒。 雨似乎没有尽兴，它肆意得敲打着一切，它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它是要向人们宣告它的存在。 呼呼。 盛夏的夜没有一点生机，大地也陷入了悲哀。 翌日。 大雨终于还是停了。鸟雀唧唧喳喳的飞上枝头，忽一会又飞去了，泥土还是湿润的，踩上会留下脚印。 轰轰轰轰。是女人的车的声音。 女人如期到来，手捧着一簇鲜花，腋下挎着一个棕黑色皮包，正快步的向萧生家走去。 萧生知道，沐颖就要离开了。可他依旧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萧岚坐在萧生旁边，红肿的双眼已没有了泪水。 沐颖站在门口，只是怔怔的看着这个女人。 “颖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舍不得。可是你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吗？唉，再去看这俩孩子最后一眼吧，然后告别的他们，以后，以后会好起来的……”女人把花放在门口，始终没有进去。沐颖枯干的眼里再也挤不出一滴泪，她要与这两个孩子作最后的诀别。 沐颖轻步走进了屋，微笑的看着萧生萧岚。雨后的阳光是多么的清鲜，透过窗洒在沐颖的脸眸。萧生见沐颖进来，忽然觉得这微笑美的如此甜蜜，心灵也因此变得宁静，萧生的心就像一朵花似的盛开，他知道他已经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得到了充实，就好像一切都是在永恒的天堂里做成和完成的。 “姐，我不能起身为你送行了，就让岚岚代我去吧。”萧生苦笑道。 “哥，你放心吧。我会目送着姐姐离开。”萧岚心中是有些失望的，把头转向沐颖道，“姐姐，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对吗？” “嗯，放心吧，岚岚。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沐颖想了想，终于大胆的说出了她要说的话，“岚岚，小生，我知道或许我已经渗透到你们生命的核心深处，并由此蔓延开来，可是我又是那么的渺小，我不能照亮无垠的天空，我也就偶尔能倾心于一粒小小的露珠，我渴望化作一缕闪烁的光芒去充实你们，给你们我全部的关怀。我自己心里也有同样的怀疑，我时常幻想着离开，可我离开后又该去哪里追求我曾经的渴求呢？”沐颖若有所思，“或许你们不理解，就当我是我要暂时的离开吧。”一个隐约的微笑悸动在沐颖的嘴唇上，沐颖在心里道，我的辞行，或许也只是为了重新来到这个山村吧。 “……” “小生，岚岚，我该走了。” “姐……” 萧生看她一眼，生命之液便在他血管里流动。人的一生是短促的，时间在敲着别离的丧钟，直至沐颖的身影完全离开他的视线，萧生也终于闭上了双眼。 四野茫茫，八面空空，眼前与心中，只剩下一条通往前方的路，以及车子驶去的印痕。 …… 所有的悲伤都袭上了萧岚的心头，那生离死别的记忆一直萦绕在她的手足之间。 我们不曾以恳求的手臂束缚你的双足，而你也终于选择了远去。我目送着你离开，我在大路的灼热的尘土上消磨我的白昼，白云也为我感到悲哀。 一周后的黄昏。 萧岚在疲惫的黄昏里寻路回家，心灵越过黑暗的丛莽。忽然看见沐颖站立在繁星之间。 “姐姐，是你吗？你真的回来看我们了吗？”萧岚忽地又悲伤了起来，“姐姐，我又遇到了你，在黑夜触及白昼边缘的地方。我越过泪水的黄昏，竭力凝视你的脸，可我的在天堂的哥哥又是否能够看见你。” “岚岚，我将永远的守候在这山村，我不会再离开你们了。”沐颖不再遥望天涯，想必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安谧，沐颖拉着萧岚的手望着星空，在双足的接触下，大地上的尘土变得清洁了，死亡也会像生命一样发出光来。 山村的夜是静谧的，疲惫的月亮愿意把苍白的光华洒在昏睡的树林上，萤火虫在干涸的池边匆忙的飞翔，竹枝把阴影投掷在长满青草的小径上。星星周而复始的运行，然而最终也守望着最初的地方。 |
ALEXEA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