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涯边的白骨亭内
狐萘赤着脚,身后嫣红色的小尾巴不安地晃动着,她一脸惊恐地看着身旁另一个女孩,眼睛由于慌乱和不自然睁得大大的,乌黑的瞳孔急剧缩小。
那个女孩子,在大口大口吸食着人的血肉。
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面对曾经手指戳到自己鼻子尖唾沫横飞的三姐许姜姜,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许姜姜得意地哼了一声,回头,把地上的模糊血肉一脚踹进身旁的深渊。
狐萘面色发白,注视着那阴风阵阵的深渊……似乎很深很深,看不见底。她眼神慌乱,忙转移视线,却投在许姜姜坐着的椅子上,椅子是白色的,泛着冷凝的光。
“呀,三妹妹和小妹妹都在这啊~”一声娇俏的呼唤过后,一个如瓷娃娃般细腻精致的美人儿迈着轻盈的莲步,不疾不徐地走来了。
许姜姜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强撑着笑容应道“大姐姐,你怎么来了。”
长女血莲摊开手,笑容如声音般娇俏“嗳,真巧啊,我在洞穴里坐着无事又有点闷,想出来透透气,结果就碰到妹妹们了。”
许姜姜忙道“我这不,也是出来吹吹风的。啊,今天阳光明媚天气真好啊……”
血莲微笑着点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狐萘:“哎哟,小妹妹,你可爱的小脸蛋怎么毫无血色?”说着,还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狐萘这才从刚刚的惊恐中缓过来,她冲着血莲感激地笑了下。
血莲拉住狐萘的手,不住地晃着“小妹妹啊,到姐姐这休息一会儿吧,白骨涯边风大,容易着凉。”
狐萘腼甸地点点头。
血莲朝许姜姜挥了挥衣袖“三妹妹失陪了啊,下次记得要小心点,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哦。”
许姜姜皱着眉头“我不懂大姐姐是什么意思,我……”
然而那绣着几抹红的雪白的水袖一甩,便什么都没留下。
许姜姜脸色铁青。
另一边,血莲正热情地拉着狐萘的小脏手,往她的洞穴里走。狐萘吸吸鼻涕,低头看了看牵住自己的那双手:细腻白皙,十指纤纤,如青葱儿般修长;修剪干净整齐的的指甲上,精心涂抹着红色的指甲油。
血莲在狐妖的圈里是有名的喜欢整洁爱干净,然而就是这么个接近洁癖的大姐姐,主动而热情地握着自己的脏手,还邀请自己到她府上做客休息……这让狐萘有些受宠若惊,她不自觉握紧了大姐姐的手,有些忐忑地望着头顶并不明朗。
这里简约大气,装饰不多,每件物品却都价值不菲。
血莲拉着狐萘在一张榻榻米上坐下,然后唤道“明儿!”
“在。”一个梳着双髻,打扮得桃红柳绿的小姑娘急速跑来,她到了以后,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便福了福恭谨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血莲笑道“劳烦你打一盆水来,再去取点水果糕点之类的零食。”
“是。”
不一会儿,明儿一只手端着一个银水盆,一只手端着一笼点心,一路小跑着来了。血莲扬扬手示意她把东西搁一边。
血莲把水盆端来,放在自己膝上,然后卷起袖子,握着狐萘的手,在水里搓洗。她的动作很轻柔,又长又卷的黑睫毛浓密得像小扇子,也轻柔地扇啊扇,在脸上投射出宁静而优雅的阴影弧度……。.狐萘还是第一次离血莲这么近,她看着血莲精致的侧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洗好手自己去取点心哦,我还有要事在身,没法陪你啦。”血莲笑嘻嘻地起身。
“嗯嗯,好的。”狐萘听话地点点头。
“小妹妹真是乖巧啊,我就喜欢这种乖乖的孩子。”血莲挥挥手。
狐萘目送着姐姐离去的身影,咬了一大口糯米豆饼,嘴里甜滋滋的,心里也是。
大姐姐,真的是随和亲切啊,我很喜欢她,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那已经是五六年后的事了,那一年,狐萘已有十四岁。
一个深沉的夜晚,星子和月亮在暮色中黯淡地发着光。狐萘坐在禁林的破秋千上,满脸泪痕,眼皮红肿,而右脸颊鲜红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她刚刚和母亲虞雁紫吵了起来,本来事情也小,今天晚上,狐萘看到血莲派人送来一个装满水果糕点篮子,馋得口水都要出来了,登时就要朝零食抓去,结果被虞雁紫发现并制止。
虞雁紫说她不懂得自制,不礼让小辈,不谦让老辈,可以看出以后成不了才之类的。踏入青春期的狐萘自尊心强,母亲当着家里那么多人的面批她,感觉特别没面子,搞得好像自己做贼一样,就不服气地顶了两句,而且好巧不巧,刚好无知地戳到家里比较忌讳的事情上去。
“呵呵,你真是闲得慌,就老爸和那个妖艳货的事情你都没处理好,管我呢?这么不温柔也怨不得父亲朝三暮四了。”
虞雁紫作风严谨,精通各种礼仪,人也强势严厉,家里头上至丈夫,下至佣人,没一个不对她言听计从,没想到一向听话的独女会突然顶嘴,关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她丈夫出轨,顿时勃然大怒。
只听清脆的“啪”的一记,虞雁紫反手扇了狐萘一耳光。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给我出去,跪一个时辰再进来吧。”她冷冷地道。
狐萘捂着脸,很倔强地没有落泪,等母亲把她踹下石街关上家门时,头也不回地跑进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