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的海不够蓝,甚至也不够清,沙滩也不是旅游区的细软的沙,带着原始的粗粝,扑面而来是生活的气息。海风一阵阵吹过来,生活久了,是闻不出海风里头的咸味儿的。低头一看,它推着浅绿色的海水,一层一层地往岸边礁石或是堤上拍,击出大大小小各不相一的白色浪花。
浪花总归是一个颜色的了,有时候看着这白色,会想起红楼的开篇,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天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我有事会看着惠安绿色的海不知所言。最好看的其实还是傍晚,红的紫的天,与绿色的海相连为一片,织造出与众不同的色彩来。海面上泊着几只蓝绿色的木质小船,或显着年月的气息,偶尔会有白色的小艇,这是近几年才有的,很是好看。外公会造这种木质的小船,摆在院子里,一道蓝一道绿慢慢上漆,透着岁月悠长的味道,那是我童年的梦归处。
下海捞贝壳海蛎甚至是螺和蟹的惠安女们,穿着各色的惠女服饰,戴着各色的花头巾,和金黄色的编制斗笠,从堤上,担着担子,一步一步晃晃悠悠有说有笑地上岸了。锐利的海风在她们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不可磨灭的痕迹,还有海风吹就的黄色皮肤,拉着斜阳,影子很长,路也很长。
这是我的中学时代,每周回家时,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的一幕,有着宗教般的神圣感,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很可惜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看不见这样和谐而震撼人心的场面了,带着闽南语唠嗑的亲切,真是叫人过分怀念。同样叫人怀念的,还有长长的路旁,十年之久的搬迁原址上堆起的小黄土堆旁,摆着花的泗水的身影。
泗水是我的外公,一个会造小木船,在我眼里比谁都了不起的小人物。掰着手指头数数,已经是九年的光阴悄悄在指头缝里溜了过去。或许模模糊糊地,在高三最严重的那段日子里,我梦见过他几次。仅仅几次,却很是足够,是我为数不多不梦魇的日子。
泗水和瓦林是在同一年离开的,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们,我很想念他们。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怀念一段自由而无忧的,傻得很的年少无知,还是在怀念有依靠,随心所欲做出很多决定的日子。虽然之后也是渐渐用各种理智不理智的方式在自我决策,但终归是缺少了一种可依赖感,走不好的路,没有人会帮忙扶着了。
是不是怀念他们本人,这个答案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依稀旧音容,模样是牢牢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了。我有时候漫无目的地走在泉州的大街小巷的时候,会碰见好些个长得和他们很像的老人,也这样散着步,那个时候总会有一些恍惚。
但无论如何,我现在是确确实实地离开那片海了,离开了很多人,离开了海边的蓝白色船型建筑,并且总是想要回去。
隐晦地跟母亲提过很多次想要回家的话,当初想要走得很远的雄心壮志荡然无存。尤其是在很多次意难平的时候,更加想念那片海和海边的景,但回头想想,回去之后又能做些什么呢,总是不知何为思,之后又会匆匆忙忙地浪费,不如平静地躺在寝室,做我的一梦南柯。梦里有惠安,有海,有绿水青山。
却唯独没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