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

你有没有恨之入骨的人？如果有，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让他受到惩罚？

我盯着窗外远处流光溢彩的城市出神。与那只黑猫相遇的夜晚又在我脑中浮现。
“你有没有恨之入骨的人？”它从外面跳上我房间的窗口。
我那个时候正呆坐在地上反复地揉搓我腿上正洇血的伤疤，被它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大跳。“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接着自嘲地笑了笑：“脑子出问题了吗？猫会讲人话？“，我向它走去，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头。
“你有没有恨之入骨的人？”
我一怔，它正睁着一双碧盈盈的眼定定地看着我。
“如果有，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让他受到惩罚？”我看见它张着嘴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
我瞬间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是…”我发着抖，听见自己的声音被一团口水堵住。
我深呼吸一口气：“你是什么？”原来说一句话这么难。
它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舔了舔它的右爪：“如你所见，我是一只猫。”它优雅地在我房间踱步，我甚至产生了一种羞愧的感觉，觉得这个阴暗潮湿的小房子玷污了它。
“所以，你有没有恨之入骨的人？如果有，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让他受到惩罚？”
“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让他消失。”
“消失？”我心中一动。如果他消失了……如果他消失了……那我就能快乐了！
“嗯。”它盯着我，绿色的眼瞳发着幽幽的光，像半透明的绿琉璃。
“是我爸。我恨他，恨不得他赶紧消失。”我握紧了拳头。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也是要报酬的。”它眯了眯眼睛。
“什么报酬？我没什么钱。”我迫切地看向它。
“事成之后我自会找你要。放心，我不需要钱。我保证你的性命，保证你的自由。”它说。
我有些犹豫，隐隐约约有种危险的感觉。
“三天之后我再来找你吧，你好好想想。”它跳出了窗。

今天是与猫约定的夜晚。说实话，我还没想好。一是怕那未知的代价，二是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相信它。但是它的条件真是诱人，如果那个酗酒的家暴的男人能消失，我跟妈妈就能过平静的生活了。
外面响起猛烈且凌乱的敲门声。我惊得回过神，那个男人回来了。
我听见妈妈去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听见响亮的耳光声：“******聋了？敲这么久门都不会开？”
“妈——”我跑出房间，看见妈妈捂着脸倒在地上抽泣。
“烦死了，还哭哭哭！”那个男人不停地用脚踢着妈妈。我哭喊着“滚开！”去推搡他，却反被他一脚踹倒在地。不知是他踢得太重，还是他身上太浓重的酒臭味，我感到一阵反胃。
“你反了？你敢对你老子动手？”他扯着我的头发，扇了我几个耳光。
我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让他死去的方法。
“什么眼神？”他掐紧了我的脖子。我还是死盯着他，却因为无法呼吸感到自己的脸似乎在渐渐充血，眼睛也有种要凸出来的感觉。
“你疯了？”妈妈推开了他。我大口喘着气，眼角沁出了泪花。
他往妈妈脸上狠狠砸了一拳，我看见妈妈痛呼一声，嘴里涌出血，一颗带血的牙齿掉在地上。
“呸，晦气。”他摔门而去。
我感到胸中一阵刺痛，我抱了抱妈妈轻声说：“会没事的。”然后为妈妈拭去脸上的血和泪珠。
“对不起，是妈妈没用，妈妈没办法带你离开。”妈妈呜咽着，脸上一片青紫红肿，新伤旧伤斑驳。
“没事的。”我心疼地说。错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我抬眼看向房间，正好对上那双碧盈盈的双眼。
“妈妈，你先去处理好伤口，好吗？”我说完，然后径直走进房间。
“我愿意付出代价，我要他现在就消失！”我压低声音，狠狠地说。
黑猫轻笑一声：“好。”然后跳上窗口。
“你要一起来看吗？”猫转过身。
我迟疑了一会，跟着猫，翻过了窗。黑猫轻巧地在路上走着，尾巴像蛇一样不停摆动，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我还没穿上鞋，我的脚被水泥地磨得生疼。路过的巷子时不时窜出几只流浪猫，跟在我们身边。那个男人刚走不远，我们很快就追上了他。
身边的猫不知何时已经有大概几十只，浩浩荡荡的，显得如此诡异。
黑猫在离男人不远处停下了。它跳上路边的围墙，转身朝着猫群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猫群像发狂了一般，争先恐后地朝男人扑去。
我听见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空气弥漫着恶心的厚重的血腥味，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我看见野猫们猩红的嘴一张一合咀嚼着不知道哪个部位的碎肉，听到它们嘎吱嚼着碎骨的声音。似乎在故意折磨男人一般，他痛苦挣扎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却越来越微弱。等猫群散开，已经不见一丝骨肉了。
红色淌了一地，沾湿了我的脚。有几只猫过来慢慢地舔砥我的脚，粗糙的触感使我腿一软瘫坐在地，我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黑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发着绿莹莹的幽光。
“我要回家。”我发着抖，挣扎着爬起来，往家的方向奔跑。
“别忘了报酬。”黑猫看着我远去的背影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听见黑猫的话，越跑越快，夜风吹得我发丝飞扬，脚底擦出了血，但我并不觉得疼，还有种异样的快感。我感到越来越兴奋，我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终于！终于死了！我终于能解脱了！
我从窗户翻进自己的房间，心脏跳的飞快，苹果肌因为大笑而酸痛。我走去妈妈房间，蜷缩进妈妈的怀里。
“怎么了？”妈妈问。
我没有说话。妈妈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我的头。
我就这么沉沉地睡去了。

我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在旁边笑着用手机拍我荡秋千的样子，不远处有很多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在放风筝。
“你看，这是一只小猫咪哦。“妈妈抱着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猫对我说。
我蹦蹦跳跳上前去看，小猫咪缓缓地抬起头，碧盈盈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然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我呼吸一滞，熟悉的血腥味萦绕在我鼻尖，接着头痛欲裂。

我吓得猛地睁开眼。睁开了碧盈盈的眼。
“代价是跟我交换身体哦，亲爱的女孩。“我听见黑猫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黑猫来源于古埃及的波克诺神传说，它被视作地狱的使者，拥有撒旦的力量。它的作用是让有怨恨的人来崇拜供养，如果你对它许愿，愿望越邪恶便越容易实现。传闻有一只黑猫，它有着一双世界上最好看的绿眼睛。它的躯壳住过无数个灵魂，因为它，不，是它们，都以帮助别人杀人，以此为条件来跟雇主交换身体，得以过上人类的生活。

“你有恨之入骨的人吗？”我对着一个正在哭泣的男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