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篮球

疯狂的篮球

“冬天，灰色的透明。天空被浆过，掉光叶片的树枝在空气中仿徨。”阿文坐在餐桌边望向窗玻璃，防盗栏杆把外面分成几十个方格。

早饭永远都是粥，死灰，而且不加任何调味料。
阿文吃了几口，突然他的大脑灵光乍现（说成心血来潮也行）。于是乎他端着碗溜到厨房，往粥里撒了两勺盐。
粥还是灰不溜秋的，可味道超乎寻常地interesting，无法用它的本色形容。
咸粥的味道是啥颜色呢？阿文边吃边想。红？非也，它应该去搭配辣味。橙？还是水果和它更贴切。黄？油炸豆腐……
碗底朝天时阿文都没想好咸粥的味道是什么颜色。不过他倒得出一个充满哲理的结论：人的脑子经常会去凭空制造出很多无厘头的问题折磨自己。这也算是思维被烧焦后得到的收获吧。阿文放下双筷，记起那句在很多书上都出现过的话：“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
如果到达学校还没解决“咸粥谜题”，就跟夫子共同讨论它。阿文砸吧几下嘴，想。

准备出门的瞬间，阿文无意中瞥到某物体。他的心跳速度立刻达到100次/分钟，两只眼睛放射出极度兴奋的“狂犬病之光”……
……该物体为一只很久没打过气的篮球。

　　“绿！！！”
站在在公交车里，阿文终于想到最适合描绘咸粥味道的色彩。
绿是阿文的最爱。
阿文喜欢绿色的原因很单纯：在他眼中它象征着生活中点点滴滴惊喜，日子因此变得有趣起来。
他绝对忘不了初一刚开学的那节英语课。 Tinker Bell（备注：这是位大叔级男老师）指定阿文小组（竖排）回答相同的question——“What’s your favouritecolour？”
同学们“前仆后继”，纷纷回答：
“Blue.”
“Pink.”
“Black.”……
总算轮到阿文。他“刷”地起立，不假思索大声喊出：“Green！！！Green！！！”
全班安静0.0000001秒，接着——
“啊哈哈哈哈……哇咔咔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What happened？”Tinker Bell和阿文环视笑得不成人样的班级，同时蒙圈（无数个问号路过～）
“哈哈哈……green hat……咔咔……green hat……哇嘎嘎嘎嘎……green hat……”
45（当时全班同学减去阿文的人数，也包括中山大佬们）人嘴里重复着一个“高深莫测”的英文词组，可惜当年的阿文太过纯洁，不懂它的意思。
现在阿文一想起这事就无比忿忿。绿色在他心里是最干净、最淳朴、最朝气蓬勃的，但这些鸟人愣是亵渎它、侮辱它，把它毁了！
后来，阿文因喜爱绿色饱受诸多同学无意或恶意的嘲讽。没关系，他不在乎，真的不在乎。让他们哔哔去我不管。阿文想。
但丁说的话他不可能轻易忘掉。
他很清楚自己会永久地热爱绿色，与爱篮球如出一辙。

说到篮球，阿文的思潮便不由自主地起起伏伏……直到公交车开到学校他才回过神。

到达教室照例要先交作业。
同桌兼组长的芋头总是比他先到校。芋头是个文静乖巧的女生，头发浓密蓬松，皮肤白皙柔润，眼睛水亮晶莹，颜值客观来说应该在全班女生中上游。芋头的睫毛是全班最长、最黑的。阿文每每瞥到它们，心里就涌起莫名的羞涩。
芋头成绩不算拔尖，但她任何事都做得有条不紊。
她的字迹很像“幼圆体”，甜美可爱。她还学过漫画，她经常在本子上画很多动漫人物，阿文觉得，看她的字和画是天底下最棒的享受。
他喜欢芋头么？阿文不明白。
班里已经出过好几对CP，有假亦有真。阿文至今还是（个）“小（L）葱（O）拌（S）豆（E）腐（R）”，没人把他和芋头扯上关系。
阿文总是偷看芋头的侧脸，他觉得她像个粉红的茸球……
“诶，你社会作业还没交！”糯糯的声音，阿文永远都能认出来是谁。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对芋头想入非非。
“额，有说要交社会作业吗？”
“肯定啊！黑板上都有写。”芋头用柔软的小手指指正前方。
“好吧。哎呀……我、好、像、没、写！！！”每当阿文在芋头面前出差错，他都会觉得非常非常不好意思。
“唉。”芋头轻啧几声，阿文觉得她更可爱了，心头一酥，忙说道：“我……我保证……明天……会……会补！你放心。”
“OK，明天准时查收！”芋头朝他浅浅地笑笑。
作为同桌的她，芋头对阿文还不错。“她也许会把我当成朋友，那么就把我和她的友谊继续维持下去。”阿文想，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众位老师偶尔会在上课时来上两三句温州话。
阿文不是温州人，不是浙江人，甚至不完全是南方人——他的脉管流淌着二分之一来自东北的豪放血液。
可他已在白鹿城扎根十二年，温州是他的第三个家。如果他在外地偶然听到哪怕是寥寥几句温州方言，“亲切”这个词语就会滑过他的意识。

每日常规：和夫子聊天。
夫子是阿文在图书馆认识的隔壁班友人，圆头大耳。阿文对他的品行、成绩、性格、人缘等不是很了解，但他们总能说到一块儿。阿文觉得这就足够了。
八年级的阿文养成每天中午去泡图书馆的习惯，他在暑假迷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而夫子则天天捧着本《挪威的森林》钻研（不过现在改成《局外人》）。
他们就是如此相识的，从午饭、书籍、爱好到伦理、生命、社会，无所不谈。阿文觉得夫子比别人都聪明，很会思考，有着比天马行空还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的想法普通人绞尽脑汁也捣鼓不出来。
顺带一提，夫子最喜欢黄色（它也带有负面含义），根本原因是：他从小就爱吃玉米和香蕉，还有梨。
阿文认为，凭这点夫子就能做自己的知音。

A6教室，科学老师站在黑板前。阿文看看周围陌生的隔壁班同学，心里很不是滋味。
九月，十月，十一月上旬，他在A6的同桌都是同班的兔子，自称“无敌帅哥”的兔子，篮球不怎么打但800米考试是冠军的兔子，笑点较低但学习刻苦的兔子……没有他，阿文觉得A6的课不再有趣。
虽然数学老师比较“逗”。
虽然科学老师挺有趣。
虽然A6不乏“众搞事者”，教室后的座椅还是被他们东摆西摆……
是兔子让他领略“丑”的含义。阿文数学成绩还行，但科学真的是“硬伤”。于是兔子便想方设法让科学课变得轻松、搞笑，试图让他学进更多知识。当然在此期间产生过几个“有点意思”的梗，且听阿文同学细细道来（我们先让他笑够哈谢谢谢谢）——
首先是“坐地铁事件”。科学老师在讲“气体的压强与流速的关系”时在PPT上出示过这么张照片：一个“地中海”大爷（二十年后的Tinker Bell？！）在等地铁，兔子边笑边指着他对阿文说：“那是你对不？哈哈哈！”于是乎阿文莫名其妙地变成“等地铁的老人”，兔子的“无节操语录”中也添了句“格言”：
“小兄弟，要来张地铁票吗？”
再后来是“扫把”。也是科学课，我们亲爱的阿文正昏昏欲睡，突然听见兔子惊呼道：“你在窗外拿着扫把干嘛呢？！”阿文揉着眼睛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位清洁工模样的中年人正在扫地。他颜值还行，但气质真的不怎么样。于是乎扫把成了阿文的“必备神器”，后来不知怎么还跑进阿文大脑里去了（至今还没被取出）。
最后的梗是“医生”，你猜对了：依旧是节科学课，老师在教各种“脑”、“脊髓”、“反射弧”，屏幕上出现一个医生，长得实在不可恭维。很自然地，在兔子口中阿文又变成这位医生。于是乎“用镊子夹大脑里的扫把”又被收进“无节操语录”，咳咳……
然而期中考过后，兔子以阿文可望不可求的分数进入A5。
他走的那天，阿文在作业登记本上写下“兔出A6无故人”。
拿给兔子看，兔子接过去在上面不知画些什么。
数分钟后登记本又回到阿文手里。他打开看，见兔子在上面画了个“地中海”，左手持扫把，右手握地铁票，脖子上挂着类似听诊器的东西，兔子打个箭头写“医生专用”。
阿文看过之后仰天长啸，忍俊不禁后却倍感凄凉。
因为他知道，尽管A6的同班同学多的是，但他的心灵从此要孤军奋战。
没有地铁，没有扫把，没有医生。只剩课本，笔记，老师，投影。即使发现更搞笑的图片，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分享。
是很寂寞。But，fighting！阿文竭力让思绪回到课堂。

“惊弓之鸟之所以害怕弓的响声，是因为它已经被箭射过几回，从而对弓发出的声音产生警惕……”
哄堂大笑。
阿文条件反射地想到“green hat”，之后他以超光速领悟“条件反射”的意义，且在同时为正捧腹不已的同学感到可耻。

静校期间必须得午睡。
阿文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窜出哈利少年时期的脸庞，圆框眼镜显得他活泼俏皮。他带着魔法书在飞，阿文能听到风呼呼作响。
小学五年级他和《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结识，那段时间他变得贼二，整天幻想在某天收到猫头鹰XXX传送的信件然后布置好魔法器具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乘蒸汽火车前往霍格沃茨接着参加分院仪式@#$%^&*……
于是问题来啰：去、哪、个、学、院、好？
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都还可以，斯莱特林有些……不过阿文在读过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后发现进入那里还是有很大机会深造——只要不与邪恶的人同流合污。
嘿嘿，或许你早猜到了，最使阿文有好感的学院非格兰芬多莫属。阿文还亲自为它编了句顺口溜：

格兰芬多是我家
节约用水靠大家

他做梦都能梦见自己变成哈利·波特，骑着扫把（阿文和这玩意还真有深重缘分）锻炼。与小说情节有所不同，哈利·波特玩魁地奇，而阿文是在打长翅膀的篮球。在高空打篮球。
五年级下学期最后的习作要求是随便写你想写的东西，阿文就把以上故事全部倒腾于作文本之上。阿文的写作水平比较渣，但这篇作文他得了29分（满分30），语文老师还在评语栏写：“有创作玄幻小说的潜力！”
阿文想起这事就乐呵。

午休结束，阿文去走廊溜达。一段尘封很久的歌声在他心中响起：
“忘记了姓名的请跟我来现在让我们向快乐崇拜放下了包袱的请跟我来传开去建立个快乐的时代忘了你存在有什么期待欢乐你邀请它一定来与其渴望关怀不如一起精彩快乐会传染请你慷慨COME ON相恋的失恋的请跟我来一边跳一边向快乐崇拜开心不开心的都跟我来美丽而神圣的时光不等待……”
这首歌叫什么来着？阿文依稀记得好像是《快乐崇拜》。嗷嗷嗷嗷嗷～
2017年三月阿文他们还在读七年级，理所应当要参加以班级为单位的艺术节合唱比赛。Y的班级就演唱过这首歌，与他同样喜欢的《快乐成群》（阿文没听过原版，他在小学是合唱团成员，区里比赛就唱过这首歌）合并在一起，美其名曰《快乐成群VS快乐崇拜》。阿文永远记得那个沸腾的夜晚，Y和他的同伴同学穿着校服在温州大剧院的舞台上又唱又跳，当时他只觉得心都快要飞出胸膛了。
如果阿文的班选这首歌，在台上唱得最high的铁定是他自己。

数学老师毫不吝惜地挥霍口水，阿文的心思却在窗外漂浮。
上体育课的同学正在打篮球，他看得手很痒。
他回忆起一年前铺满落叶的秋天，辉煌的竞赛。
当时他是校篮球队的一员，跟Y的同班同学老王、小林是好基友。老王手臂上有属于自己“天下独绝”的标识，小林的风流倜傥全靠眼镜撑。阿文与Y的班班级对抗，一“老”一“小”便死盯着那颗褐色的荣耀之球，与阿文队伍周旋到底，最后以阿文那方取胜。赛后他们几个又互抱成团，谈笑风生。
七年级的校队生涯恍若梦境，阿文在此完美地发挥出自己应有的高超球技，觉得很开心，很自豪，心满意足，尽管他由于爱出风头而让有些人看着不爽。
可一年后他却选择退出。
其中的原因挺多，因为怕影响成绩，因为家离学校远……有个原因他不想提也不愿意提起：睿，他刚上初中。
“长江后浪推前浪”耳熟能详，阿文是“挂在沙滩上”的前浪。
虽不常见到睿，但阿文知道睿是个面容清秀的高材生，成绩顶尖。而且，他的球技比体育老师还精湛。睿尤擅投球，100投他至多能进90余个。阿文和他比，菜鸟都不如。
阿文几乎是肯定地猜测，睿也会加入校队，并且成为最出色的队员。
总有人类不敢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更何况这位对手的年龄还比自己小。阿文明白，如果他留在学校球队，那么他的光辉岁月就会一去不复返。
所以阿文开始逃避，男人也会懦弱。
回到现实，阿文惊觉这节数学课只剩最后十分钟。前四分之三的课程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而且明天还要进行单元测试！！！
A6有个不知姓名的男生上课异常安静，他的侧脸并不十分好看，甚至还有点丑，但无论他的同桌有多闹腾，他都能保持“认真听课”状，从不说半句话，比兔子在课堂上安静十倍。这样的人必须是个学霸，然而无数大小考后，成绩优秀的同学（老师会让他们个个站起）里面却又没有他。
听说此人和Y、老王和小林同一个班，阿文总感觉他的语文成绩应该很好。But万恶的语文可是阿文弱项之首，他的数学成绩可以勉强进A5，科学也拖不了多少后腿。可语文满分120他连90都够不着，噫吁嚱！
倘若他能跟这个男生一样能把心静下来就好了，阿文恨铁不成钢地想。但想法归想法，他依旧是躁动的。
或许他脑子里真有根扫把在那杵着。

操场。体育课。自由活动。
阿文很想再去摸摸篮球，可是他看见睿在太阳下朝气蓬勃的笑容在球架前盛开。他狠狠心，硬生生把这念头扑灭。
“老文，球打不打？”小林的声音，阿文就算失忆了都能认出。
老王、小林站在睿旁边向他招手。
睿抱着篮球朝阿文淡淡笑笑，他的嘴角反射自信。
“呃，对不起啊，我今天手残。”阿文不敢直视老王、小林充满遗憾的眼神，更不敢直视睿锋芒毕露的目光。他转身逃走，留下仓皇而略显狼狈的背影。
阿文逃到远离篮球架的地方喘气，顿觉得胸腔隐痛。
真的要放弃么？阿文无法想象如何维持自己的梦想，天哪。
“嗨，一起聊会儿么？”
Y笑咪咪地看着阿文。
“好。”
“话说我这次读后感终于得到二等奖啦！去年还没获奖捏。”Y的体育不是很好，理科成绩也不太好，但他是当之无愧且货价真实的“文学青年”。
“我们的小学虽然不出名，但从我们小学里出来的都是人才，比如说你篮球就打得很好！虽然有很多人冲在我前头，但我相信只要奋发图强，总会有成功的那天。你说对不？”Y眉飞色舞。
“当你遇到过于强大的对手，或许就再也不能成功了。”阿文的声音粗糙苦涩。
“为什么一定要成功？假如你从未放弃理想，并且毕生为它奋斗，你就能问心无愧。”
阿文沉默地走着，不久他看见一个短发女生在另外的篮筐下独自练习投球。她的手法看上去很稚嫩。
“这位是……”
“哦，我们班的hyz。就是踩到“黄金”把整个教室熏炸的那个。她学习还行，不过体育是真的弱，每次女生跑都远远掉在后面。她去年期末的篮球考试只进了六个。虽说不及格，但这是她在所有体育项目中相对来说的强项。”
“……”
“连她都有勇气投球，你还有什么资格荒废你的特长？”
“你说的很对。”阿文脸上慢慢浮出微笑，他的眼睛越来越明亮。他在目光炽热到不能再升温的那一刻，转身跑开。
“我会尽心尽力的，谢谢。”
Y也笑得很开心，他懂，阿文这句话是留给他的谢意。

“弟兄们我来咯啊啊啊啊啊！！！”
“是谁刚才说人不舒服的啊。”“9494。”“你应该去学学川剧变脸……”老王与小林不住调侃阿文。
“老哥，加油。”睿拍拍阿文的肩膀，竖起大拇指。
阿文头一次觉得睿的声音这么好听。他接过小林递来的篮球，奋力投出——
——进了个完好无损的三分球！！！
“66666！！”老王、小林和新朋友睿同时喝彩。
阿文胸口很暖，刚才的疼痛荡然无存。
“智障文，你和我一队，我们俩和他们互怼！”老王主动邀请道。
“好滴！”
阿文迈开腿运球。他看见兔子和夫子站在长椅边为他欢呼，芋头大而空明的眼睛凝视着他，Y欣慰地向阿文挥舞双手……
篮筐梦总能实现的。
就算对手强大又怎样。
就算踩到“shit”倒过大霉又怎样。
它终究，终究属于我，属于我们这些还没长大的人。
“我回来了！”阿文灵巧躲过小林、睿的“两面夹攻”，不断进球。他眼前布满各种深深浅浅的绿，它们燃烧、疯长……
绿色绿色绿色绿色绿色绿色绿色绿色绿色绿色绿色绿色绿色。

　　　要你我一道，让快乐成群，是我的朋友谁都不要扫兴；
　　　相爱又相亲，让快乐成群，笑给雨夜听也没别的原因就如此放肆——
——如此开心！！！！！
　　　　　　　　　　　　　　　　　　　　　　　　　　　　　　 2017.10.30
备注：
1、“阿文”来自本文作者小名。
2、“阿文”“Y”“睿”“夫子”四人皆为虚构，其余各有原型。
3、作者其实根本不会打篮球，更不清楚篮球比赛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