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旧城。但听大人们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叫“旧城”。后来我想,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树老,路烂,楼漏,人旧吧。
我住的地方,同我念书的地方相去不远。我只要站在十字路口,两边就都能看见,百米之内。
城内小学,是我念书的地方。班主任叫它“完小”。从前我不明白,校门口烫金大字明明是“小学”,为甚还有别的称呼?疑惑埋心,也不发问,只是默默记住这个略有逼格的称呼。
学校里有一颗大树,树干很粗,枝枝叶叶,郁郁葱葱。它的枝叶伸出学校的围墙,盖过了半个小巷宽。第一次见它时,它嵌在学校的主席台里,一定很憋屈吧。后来旧主席台拆了,它的树干全部裸露出来,久藏于黑暗中的部分比外面的树干瘦了很多圈。
主席台搬迁后,这里成了荒地。一入秋,它周围就是满地的落叶。我喜欢趁着黄昏去那里,黄昏特有的光线,拉长的影子,太阳的余温,让我有一种世外桃源的错觉。
这附近人流量大的路,几年前重铺上了水泥,人流量少的路,一直没有翻新,依然是石板路,因为时间久远,它们已经凹凸不平了。石板的规格也不尽相同。
石板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光滑,有的粗糙,有的花纹复杂,有的朴素无华。它们有的铺在半山坡,有的躺在深巷,有的嵌在泥土里,有的沉到水泥中。
大家对别的东西都可以将就,唯独房子,不行。这条街里,本世纪初的房子被翻新了大半,有的甚至又修了另外的小房子。新的房子和旧的街道,有些格格不入。不只是居民楼,学校也是。尚是完小学生的时候,已经见证了一座教学楼的从无到有,再回首,又是一番景象。
还在完小读书时,班主任的课上,偶尔会有人来敲门。门开一条缝,就会有大哥哥大姐姐探进来看向老师,确认过眼神,老师就出去了,带着满脸惊喜。我们在教室里,知道是以前的学生来看她了,这节课基本上也就完了,就愉快的聊起天儿来了。
我们这一届,是班主任最后一届学生了。可能是因为班主任工作经验丰富吧,刚开始报名的时候,大家都想来她的班级。虽然这个班,有的来,有的走,我留在原地。
再回到旧城,在大街上闲逛时,有时候无意间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脸,匆匆而过,而后慢慢想起残存的过往,也只能叹一句,时间匆匆。
旧城生我育我,我对它的感情,不是简单一个爱或者恨就能说得清楚。它好像是一个家,我在它的怀抱中,想过要一直一直留在它怀里,也想过逃离,越远越好,头也不回。
我眼中的旧城,终于有了个大致的影像。
旧城依然是这个样子,或许在别的人眼中有另一个样子。曾经有个小姑娘,她不知道乡愁,不知道别恨,她写下了一点一滴,和这旧城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