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君

尘埃

　　当最后一声嘟结束后，我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不甘心的我再次打了一遍过去，依旧是那不变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对方的头像已经黑了下去，不知道下次再亮起来的时候是为了谁。不过没关系了。在这一次的语音结束后，我也退出了QQ。

　　“您的好友观月君已下线。”

　

　

唠叨

　　我在心里面质问了自己很多遍。因为我曾经已经告诉过自己，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偏偏最后却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奋身上去。

　　深夜中再次打开手机，反复读了几遍便签中的文字。这是她发来的最后一句话，被我存下来了而已。

　　“就是不喜欢了吧 ，不能再骗自己了，始终要坦诚相待，不能因为你对我好我就舍不得，总该放手。或许曾经喜欢过，或许没有，我也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那应该就是没有了吧。以前不想你离开，你又不愿意以朋友的身份陪在我身边，那个时候的我害怕失去，所以骗了自己也骗了你，可是总有一天会明白勉强来的感情有什么意思。那夜喝完酒，次日清晨醒来，我发现群我其实不喜欢你，那种宁愿失去也不将就的感觉特别清晰。彻夜未眠，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怎么道别。但终归来说，是要说再见的。不过没关系，你会找到一个更爱你的人，你也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全文一个爱字都没有，看来确是是没爱过。双子座作为一个风象星座，这个时候依然冷静的分析。

　　“呼——”我长舒一口气。冷冽的寒风随着下次的呼吸进入肺里。氧气被迅速的反应，与水，葡萄糖混合产生各种产物，然后带着冰冷迅速遍及浑身。然后下一次呼出的气体，确是些略带温暖和湿润的二氧化碳。

　　是我不够好吧。我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念。然后我又给自己打气，那我就等我变得更加优秀的时候再来找你，再来让你爱上我。

　　笑了笑，打开微博，随意的刷新着。紧接着一行文字跳跃出来。

　　“你以为是你不够好吗？不，是你没有变成ta想要的那个人而已。”

　

　　　

双子座

　　双子座是黄道十二宫里的第三宫，代表多变、沟通。双子座的人喜爱变化，是一个兴趣广泛并愿承担传播、普及信息使命的人。盎然的春意表现在双子座的人性格上的主要特征是无拘无束，对外界包罗万象的事物的永无休止的好奇心，可以说是理性又不安的星座。

　　以上内容来自百度百科。在曾知道你相信星座论后，我曾关注过一段时间的星座。其实我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莫名的觉得我就是个标准的双子男。在朋友面前能浪得飞起，而在你的面前怂成一条中华田园犬。我也如同双子一样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例如现在我就特别想要去试试高空跳伞。随着年龄的增长，想玩的也越来越大。

　　如今是想先玩玩高空跳伞，然后玩滑翔翼，再然后玩翼装飞行。到了玩不动的年龄，就可以安稳的死去了。

　　在未曾遇到你之前我便给自己定下了余生。此生只有45年便足够了。

　　不需要房子车子，不需要女人孩子，便是走走停停，玩便想要的一切东西，然后在45岁的时候，找个地方安静的死去便好了。其实时间也可能要推迟一点，总之就是要上无所忧，下无所顾的时候，趁着身体还没有迅速的衰老下去的时候，骄傲的去死就够了。这样能满足一个双子毕生的好奇心，也能避免年老后身体对于自身痛苦的折磨。

　　只是在遇到你后全都变了而已。现在好了，没有谁能再干扰我既定好的生活。

　

　

HI，观月君

　　　　最后思考了很久，在今日终于决定去试试蹦极。毕竟害怕在将来高空跳伞的时候因为自身的极度恐惧而 拖累他人，只有先试试蹦极这种相对低端的运动来检测自身。面临深渊的时候如同自己预想一样的坦然。很坦荡的签了保证书，然后应该是游客中最稳定的走到跳台前的。在反复问了工作人员是否能跳后，在得到他们肯定回答的我，坦荡的向后仰摔下去。跳台上的其他游客惊呼声没有追上我下落的速度，我闭着眼，以一个极为潇洒的姿势享受着失坠的快感。突然一种苍白感从心底涌了上来，不自觉的想要挣扎，但是在失重感里的我无能为力。最后大脑一片空白，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的时候消毒水的味道直灌鼻腔。睁眼看到素白的一切，让我不费力的明白这是在医院。医生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又忍住了。

　　可爱的护士姐姐前来给我换药，问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回答。这一切都让我的感觉十分不好。再医生再来的时候，我询问他我是否能出院后，我现在的身体感觉很良好。他给我说不能，但是并没有告诉我原因。

　　当夜睡时很不自在，到深夜被痛醒，护士紧急的给我打了止痛药，但是当夜我已经睡不着了。护士姐姐在夜里也没睡，便陪着我聊天。双子的心细是公认的，蛛丝马迹间我终于发现了些许问题。她是在顺承我说话，眼神里面却有些怜悯。第二天我强烈的要求出院，主治医师依然拒绝了，实在是没办法，然后他问我，“你能联系上你的家人吗？”

　　“不能。”

　　两人相对沉默良久，最后他给我说，“是血癌。”

　　“现在你需要家人。”他害怕我不信他，摸着自己胸口说，“请相信我的医德。”

　　我沉默了片刻，最后问他，我能再去检测下吗？

　　他同意了。检测出来的结果并没有差别，还是血癌。不似刚听到恐慌，在第二次确切的看见病诊时竟然内心十分明朗。我自己心里知道，在工作之时我便这样想了。我想能找个正当的去死理由，任何一种绝症都可以。因为二十年来的优渥生活早就把我惯坏了，我吃不得苦，也不愿奋斗，有个合理的理由去死，可以避免这些，那就再好不过了。至于为什么能因为你奋斗，这些话已经不必再说了。

　

　

高空跳伞

　　医生最后还是没能阻止我，我放弃了治疗，并在结清款项后出了院。我并没有打电话告诉家人这些事。我取出了我全部的积蓄，然后联系上了一支专业的高空跳伞团队。在杭州面谈的，我见到了他们的队长。看面相是个很温暖的男人，他的谈吐也极为有教养。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我只是想渡过余生而已。没过多久就是第一次跳伞，终于见到了全部的队友。果然都是温暖的人，毕竟在万丈高空，只有这样一群人相依为命，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相互关怀，是藏不住的。见面时他们相互微笑，最后引荐我，最后把我收纳进去。一个团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了。

　　第一次跳伞的时候是队长带着我跳的，我们俩公用一把降落伞，最后全员安全的落地。我们聚在一起野炊，最后喝酒唱歌，绕着篝火舞蹈，每个队员都来恭喜我第一次跳伞的顺利，那种热情洋溢，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暖啊，好像都是太阳，互相温暖着。

　　太阳。

　　我抬头望着星空，每一颗星星其实都是太阳，只是他们离我太远了而已。我记得我曾说过你也是我的小太阳，所以我的一切都是围着你转的，就更行星一样，只是现在你抛下我了，我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宇宙而已。

　　我摇了摇头，然后笑了。看着努力想要接纳我的他们，只能在心里面默默的说，抱歉，我不是你们的小行星。

　　第二次跳伞便是我一个人了，我自告奋勇的说我要第一个跳，在飞机上的时候他们都笑我，问我是否想清楚了。我确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到了目的地，鱼贯而出，跳出机舱。身体迅速的失重，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用力的牛头看着上空，看见队友们一个个鱼贯而出。阳光斜射入我的眼，一片昏花。却异样的灿烂。

　　有你们真好。

　　最后拉开降落伞，安全的到了地面。

　　队友们都围上来与我击掌，拥抱，然后是例行的聚餐，篝火晚会。

　　第二次、第三次……我都是第一个人跳的。每一次落地他们都夸赞我的勇敢，他们都说我是他们第一次见过的最为有胆色的年轻人。

　　其实我也曾在高空短暂的昏迷过去，最后强忍着拉开降落伞。到地面的时候已经清醒，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再往后，病症越来越明显，晕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来自身体里的痛苦越来越多，难以忍耐，最后备好止痛药，一粒一粒的吃。药效也在逐渐减弱，最后变成一把一把的吃着药。

　　我其实感受到我的寿命在迅速的缩短。我想，下一次应该是我最后的跳伞了。

　

　

　观月君的遗书

　　我抽空写好了自己的遗书。内容不必多说，只是把原因简单的交代清楚。然后小心的封好，找到邮局，在这次跳伞前写上自家的地址，付费邮寄了出去。

　　临行的时候队长发现了我的脸色苍白，要求我休息好再来，我拒绝了，并向他展示了我身体其实并没有问题，最后还是成功的登上飞机了。沉默了很久，我开口说，这次我最后跳吧。

　　队长回答道，也好。

　　到了目的地，我看见他们一个个的跳下去。高速飞行的飞机导致飞机内外的气压不均，所以气压拉着我往外走。我冷静的等我前面的人跳了出去，最后卸下自己的降落伞。飞机上的工作人员来不及拉我，我已经越出了机场。

　　以一个极为洒脱的姿态，极为决绝的姿态。我抬头看太阳，伸手想要触摸他，结果身体急速下坠。

　　已经结束了。所有的。

　　这是我离你最近的一次了吧。我在心里想。晕厥感从心底澎湃而来，我张开双手，拥抱四周。

　　都无所谓了。我感受着地心引力对我的拉扯，感受着来自地面的不舍。

　　我将要以一个极为快速的姿态拥抱你，直到生命逝去。

　　所以，请不要拉扯我了。

　　好像一瞬，进入空灵。引力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他是知道最终我依然是要拥抱他一样。

　　模糊中听到有人在喊。

　　“天哪！”

　　“观月君没有带降落伞！”

　　“抱住他！！！”

　　有人在万丈高空咆哮，在这自然的伟力面前，一切都显得无能为力。冲破层云，打碎云浪，拼尽一切的咆哮显得微不住道。

　　再见了，我的队友们。再见了，温暖的，小太阳们。以及，再见了，亲爱的你。

　　在心里默念完，我便彻底的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想必是来生了吧。

　

　

云中梦国

　　清醒的时候，下坠的速度比起之前已经显得异常缓慢。是个之前对着我笑的队员，他的手渗着鲜血，但是却死死的拉着我，降落伞拖着我们俩缓慢的下降。我不敢看他的眼，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他双眼愤怒，灼灼已可烫伤人。

　　到了地面来不及解掉降落伞便是一个耳光。打得我头昏眼花，“你知不知道，队长为了你过了安全高度还没拉开降落伞。”

　　所幸有队友过来拉住了他，不然我想不然我是不会简单的只挨这一巴掌的。队长过来，问我，“你是怎么了？”

　　我沉默不语。

　　“你怎么流鼻血了？”队长皱了皱眉，转过身说，“你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我听到他哼了一声，然后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她在哭，我的父亲坐在一旁，依旧严肃。

　　我不知道睡了几天了，不过我想他们一定是收到了我的遗书。可惜的是我没有死掉，他们连夜赶来。

　　“去治疗吧。”我听见母亲的语气中透着哀求。

　　我沉默的摇头。父亲愤怒的摔了手中的被子，在母亲的拉扯中与我激烈争辩。

　　最后我是妥协了。

　　几次的化疗下来，头发已经掉光了，病情却不见好转。我明显的感受到身体愈发的虚弱。

　　其实挺好的啊，还有这么多人关注着我。我看着队长带着队友离开，我看见那个曾对我微笑，也曾给我一巴掌的人歉意的眼神。

　　可是啊，我明明是想很有尊严的死去的，不是这样苟延残喘的续命啊。

　　我尽力的撑起虚弱的身体，然后一步一步的登上楼梯。到了楼顶已经喘气不急，用力的翻上栏杆，抬头看了一会天空。现代都市里面，果然看不到漫天的星空。我想着之前在野外随着他们露营，篝火时仰望天空的日子。

　　在决意跳下的时候，我被惊醒发现我已不见的母亲给抱住了。虚弱的我无法挣脱母亲。她哀求着我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又被带到病房。父母都在。

　　我给他们说，其实我早应当死了，不该如此苟延残喘。

　　以及其他的。最后父母痛苦的同意了。次日他们给我办理了出院手续，订了前往韩国的机票。

　

　

尾声

　　2017年10月22日，韩国保健福祉部称，从2017年10月23日至2018年1月15日将试行《维持生命医疗决定法》（也称《安乐死法》），临终患者可以自己决定是否继续接受维持生命的治疗。

　　在飞机上我看着窗外的云。我早该死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