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虹从梦中惊醒,不知是她惊醒了梦还是梦惊醒了她。这是父女动身前最后一个夜晚,她却不能享受安眠,预感到往昔美好时光不再,她只能一次又一次被梦惊醒,一次又一次惊醒眼前的梦。
她厌倦了,这本是一切的结束,又是一切的开始。
即将被收回的出租屋、钉死的窗户、锁而未锁的房门……周围的一切在向她发问——
是梦吗?
逃亡的日子近在眼前,父亲在黎明微微浮现的琉璃色光影下收拾着东西,一叠被褥、一小袋口粮、一盒烟和一支枪。
远方群山万壑微微颔首,电杆连线千丝万缕似见不见,摇晃浩淼楼群朝圣般叩拜。
沉默的小小出租屋。
沉默。
父亲走了?小虹疑惑,她料想过这种情况,于是微微推开虚掩的房门。
沉默。
沉默。
沉默。
不再有人的气息,屋内彻底冷了下来。
父亲走了,小虹心中安然下来,望望灶台上那口锅里馇过的稀粥,扔在地上的那杆上了膛的枪,终于不用再叫它父亲,从此这个名号便消失了。纵然萦绕在脑畔的噩梦并未终结,但小虹确实迎来了自由。
小虹打开栓住的门,停在院子里换了牌照的桑塔纳汽车,车门打开着,车内物品散乱一片,副驾上放着张明信片。
“松山——重置梦境”
“彼时毁灭的一切,都将迎来新生”,明信片背后用稚嫩的笔迹写着。
远方绵绵山峦吞吐着一条条公路,螺旋般上升宛若巴别通天塔。
小虹手拿明信片,伫立着,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公路。
有人会带她走吗?去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小虹想着。
一辆大巴车驶来,停在她眼前。
“青岭——松山” 大巴前的牌子上写着。
一位年轻的女警察走下车来,看着眼前的短头发小女孩。
“小朋友,你有看到一个小女孩吗?10岁左右,黑色眼睛,黑色短发……”
小虹摇摇头。
“姐姐,松山有神奇的力量喔,”
“什么?”
“本来消灭殆尽的美好事物,又会重现在那里哦。”小虹递过那张明信片。
女警接过来摇了摇头,又上了客车。
“姐姐,要带我走吗?”
沉默。大人总是选择性地回答问题。
汽车消失在佛晓的天际线中,留下缕缕尾气,车上后座的两个警察在讨论着案件,女警看看手上的“明信片”,摸了摸枪套中的枪。
那是一张通缉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