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愚蠢的云朵,笨得连流年走的原因都不去寻探。
我的直觉知道,流年的离去,肯定与我有关,可是没有办法去挽救。毕竟,天空的局限囚禁了云朵的路。
蚀晓来医院接我。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但我了解,这出院并不是因为我的病根治了,而是因为它留足了面子,等到我出院后再发作而已。
“天晴。走吧,直接去哥哥的墓。”蚀晓穿着漆黑如夜的衣服,眸子里泛着泪水,像是缀在夜空中的繁星。
我提起行李。这些都是妈妈听说我住院后送来的东西。妈妈尽管因为这件事脸色很差,但我发现,她的脸上流露不出一点悲伤,或是惊讶。
或许,她也是知情者之一。缺乏证据,我只能这样猜测。
医院的走廊有些漫长。到处弥漫着刺鼻的医药水味,时不时还传来骇人的啼哭声。
“天晴,这里你应该很熟悉。”我们下楼时,蚀晓说道。她指着一扇门。
急救室。
对呵。夜阳或许就是在这里顶替我死去的。
我不予理睬,飞快地跑下楼梯。因为这里,曾是我的罪孽之地。
我们刚出医院,蚀晓就拦下一辆计程车。
嘁,高消费,又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我心里不满地说。
“去哪?”司机问我,一脸地不耐烦,大概是认为小孩子的钱太少,赚不赚没多大意义吧。我转过头,用求救的眼光望着蚀晓。
可司机错了。
“郊外公墓。”蚀晓看着我,叹了口气。
司机的服务态度便一下子好了很多。毕竟,郊外公墓离市中心还是很远,对于这种记路程收费的计程车,是很赚钱的。
“喂。天晴。”蚀晓突然叫我。这丫头……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故作没听见地样子,微笑着问她:“嗯……你有叫我吗?”
蚀晓倒是一副坦然自若地样子:“说点什么吧……要不然我会睡着的。”
“啊?”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印象中,蚀晓是一个话很少的孩子,甚至说,有点内向。“噢。好吧。”我并不想泯灭她的欲望。
我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寻找可以交谈的东西。
我想到了流年。
“诶,蚀晓……为什么只有流年叫我晴天。你们却还是叫我天晴啊?”身旁的流年可以离开,但是脑海里的却怎么也走不开。
蚀晓扬起嘴角,似乎我错过了什么笑话似的。“没想到你会谈起这个,”蚀晓望着窗外,“啊……晴天,这是个外号啊……”我看到她的嘴角又上扬了一点,“我们三个一起给你取的……可是流年小气得一个人霸占这个名字,”蚀晓似乎皱了皱眉,“晴天晴天叫个不停……刚开始我和夜阳很生气,于是也像她那样叫……”蚀晓转回头,看着我,一脸幸福的笑容,“可是只要是别人用这个名字,她就哭……”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笑的,只是头一次觉得,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哭得让别人没办法……这流年……”蚀晓眯着眼睛,像是陶醉的样子。
看来,蚀晓和我一样。一样渴望着亲情,友情。一样地精神上的孤独。
我第一次感到慰籍。
我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的世界。
流云悬挂在天际,缓慢地想挣脱,却怎么也逃不出苍穹的局限。或许,天空决定了云朵的绵延,就如同是风决定了蒲公英的方向。
我在我心中的孤寂里,察觉到了云朵的叹息。
我的脑海里不停地穿梭着火车,每节车厢上都有一个名字,有时是蚀晓,有时是夜阳。
火车靠边停下了,月台的正前方有一节车厢,上面写着:“流年”。
看来这一次,我记忆的火车欢迎来的,是我对流年的记忆。
我似乎知道,只有流年叫我晴天的原因,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或许这火车的车窗裂了一条缝。
等等……歪瓜裂枣两个也是叫我晴天的……好像是因为……
对了。初一时我们相互自我介绍时,我和全班同学说,可以叫我……“晴天”的。那时……我好像还,很喜欢这个外号。
我还记得,蚀晓那个时候,似乎瞪了我一眼,尽管我那时的失忆似乎相当严重,完全不认识她。可她好像还是……像流年一样地介意别人这么叫我。
哼,私欲心。我看着云朵笑了笑。
他们三个的私欲心,其实,是给我的温暖吧。
“不过,现在流年不在,我就叫你晴天了噢。”蚀晓看着我对着窗外笑,紧加了一句。她似乎认为,我是在嘲笑他们,错了,我只是感激,仅此而已。
路途的遥远让我昏昏欲睡,我也就顾不得别的什么,挨着车窗就迷迷糊糊了。
他们三个一如既往地和我一起,在我的梦的舞台上演绎。
薰衣草花田也仍是被人慷慨地借给我们作为舞台。
我发现这次梦中的我们,似乎都回到了两年前的模样。
我看见流年向我笑盈盈地走来,苍白的脸上带着几朵少见的红晕。她似乎是故意避开了蚀晓和夜阳,笑容刻在我的心底,我却是怎么也猜不透。
直到她说出了六个字,我才明白,我喜欢“晴天“这个外号的原因,流年不让这个外号滥用的原因,以及流年支走蚀晓和夜阳的原因。
——晴天,我喜欢你。
轻轻的一句话,却像是碑文一样刻在我心底。但是我明白,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友爱。假如夜阳说喜欢我,我也会接受的。我并没有想太多。
薰衣草的花田,两个纯真的孩子,一句简单的话语。这,便是我心中最美的风景吧。
……
“晴天——晴天——起床了。”我的梦还没有完,却被蚀晓的声音所打破了。
她拉长着脸,拖长着嗓音喊着我,“我们到了。”蚀晓把我拽下车门。
她的手里多了一束矢车菊。
可是我没有关心她的花,而是看着前方。
夜阳安睡的地方到了。
让死者有不朽的名誉。
夜阳,在我们三个的心里,你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