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卑微地在你面前,俯首承认我的脆弱。
把加倍的悲恸碾碎成为空气中飞扬的粉末,哦,你的诗句,这是在第几个漫漫长夜之后的重逢,在瞬间冻结的灵魂中我听到颤抖,那是你的声音——爬满蛆虫却又浸透在哀伤里的,这如酒般甘洌的荼毒!继而,沉默在无法抵达的挣扎之中。然后,也是你,告诉我漆黑的天幕下云的液滴,被我们的灵魂照亮。璀璨宛若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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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一
曾经有过一次时间不长的度假,在离家百多公里外的一处佛教圣地。大概是夏末时节,微凉的海边潮音涌动。阳光持续到傍晚时分,月亮与潮水便接踵而至,慢慢地几千米的沙滩都被浅浅的海水笼住,明月掺着银色的清辉落在水中,那片宁静的海域,晚上除却几只观光船外,并没有太多的人迹出没。坐在对海的房间里,听你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动的灵魂,呵,慢慢地,让时间解开你诗卷上沉重的枷锁,留住赞美诗的旋律,渗透到,你我的心。
圣地,注定要与一种清宁无缘。每天出入于茫茫人海,看不见完整的自己。掩藏在阴霾的末端,步履匆匆形容忧愁,但是庸俗无谓的感伤。没有真实的拥抱,稽首为谁亦不甚明了。信仰抑或是惶惑无知的膜拜心理,在白天的走访与跪拜中悬浮。僧侣们有广泛的话题,收入,云游,甚至是外国政局;而修行者三步俯首的修炼也渐渐习以为常。唯有夜幕降临,当来自四面八方的朝圣者渐渐在夜色中隐去的时候,神圣的轮廓才会在彼端的山麓显现,带着灵异的光芒散射。或而那也不是神圣的光——而是你的模样,不会拒绝一个异教徒的祈祷。所以每当她陷入绝望的沉默时,你便化作翩跹光影,醒时不解,醉若醍醐。
二
一个人的旅行。挤公交车宛如穿行于变质的沙丁鱼罐头。虽然严禁烟火,车厢里弥漫着劣质香烟的味道。大约是因为有刚刚在站台吸完一支烟就上车的旅客,整个行程中常常有喧嚣伴着烟味从某一个角落逸出。天极其冷但是公交车里空调打得非常足,穿着厚重的外套额头上已是汗涔涔地一片,身体在车中部小小的一隅空间中摇曳,随着郊区司机近乎疯狂的驾驶和周围的人群发生碰撞。
这时候听到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仿佛是同学的语气。说某一个著名的圣徒在死亡之后所显现出来的种种神迹。他的肉躯不能被烧毁并且在触碰火焰的时候会发出奇异的光芒。讲到他节制的一生,他的苦行般的生活。末了那两个少年发出一致的感叹,倘若理想如斯,不如我们就平庸一点,简单一点,毕竟明天还有怎样的课程怎样的游戏——只是沉默不语。听着他们絮絮叨叨地讲到下车。窗外已经是江南如诗的山水,全然不见城池的影子,我在这小小的闷罐车厢里看着它们在我的视线中奔走。
也许这也正是修行者之于理想的距离。而车窗内的我们与修行者之间,不过相差一种去融入的心态。人世间辛苦一辈子的人并不少见,但真正为窗外的风景停驻的人,却常常不及这个数目。这也正是庸人与圣人之间的区别,而我则愿意,站在两者之间,留下目光为这些错过与珍惜作证。
三
对于理想而言,建筑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没有限定的。甚至于,它可以触碰第四维抑或是理论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地域。理想与理想主义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正如存在未必需要存在主义的证明一样。哲学史上的重要流派的形成都基于人类最原始的思想萌芽,但是趋于主观化的理论体系决定其外在的繁复多端。
理想本身亦然。正如我们在这样一个旋转的世界上,一切都变幻犹如万花筒中的镜象。理想的本身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光之原色。交迭太多主观的情绪之后呈现出不同的效果,但本质来说还是单一的。理想就是下午Starbucks里边捧一杯Cappuccino看西湖下午的小雪。理想就是右手边永远有一封没有开启的信,上面用彩色铅笔笨拙地画着心和箭头。理想不过是心事的一个积极符号。Positive的标签从某种意义上决定了理想的广度。
四
击碎或是被击碎。一个士兵接到长官的任务说要去摧毁某座华美绝伦的宫殿。倘若将它视为一件艺术品的话,征服在任何良好的条件下都不会有太高的成功率。如果它仅仅是子弹所瞄准的一个目标,那么先决条件就变成了预想被攻克的物件与武器装备的单纯较量。
深冬让人感觉到一种绝望的滋味。尤其是在没有阳光的房间里面对着真正的书山的时候,爬不上来的感觉能够很快将人包裹。好像巴黎慵懒的夜之中那个窗前孤苦吟思的旅人。周围没有人能够了解他悲苦的外表内部氤氲的英雄的气质——只是任他无奈。任他在绝望中咆哮,在波西米亚人一般卑微却又不愿抛弃自由的生活中跌宕。波德莱尔是欲望的圣徒,却也是理想的才子。他的理想上淋着现实的血滴,却也闪烁着无数个暗夜中灵魂交织成的光焰。他相信外在世界的漫不经心只是一种刻意的掩饰。作为一个灵魂曾经无数次被降格的他却依旧以一个诗人——屹立在“主流”社会的背面。
理想对于他从来都是一种奢侈,正如它对于我们许多人那样。注定平庸坎坷。但是奢侈未必就意味着不能被向往的。我们追求的结果抑或是遗憾的但却至少不会是一无所获的。勇气和力量会填补所失去的幸福,而生命的追忆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绵长。
五
想到Baudelaire的句子:我,却折断了手臂,为了曾去拥抱白云。伊卡洛斯的悲叹中诗人的理想显然是撕裂的,扭曲的,至少是创伤后的——但是,你又何曾远离过?在墓地的森然之中,沉寂的胡桃木匣子里你安详地睡着。灵魂的21克的重量里你是唯一可以摆脱重力沉浮的东西,恍若置身另一个物质世界,你之于我们的度量不过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隐秘之灵。捉摸不到,但却如影相随。联想到某次游戏的时候要说出今生的理想时,一位精英人物将柏拉图的《理想国》摆到我们的面前。我想这是太纯粹的至上形式。然而对于我们来说古希腊哲学的精深虽渗透到每一本思想家的著作之中,却终究只是停留在注脚,作为构建虚无的精神广厦的根基,而存在的意义却是不断被抛弃和剔除的。
尽管The Republic的用法已经广泛但是the Republic却要保留理想的纯粹性,正如不可达成的目的才有留恋的价值,抑或是可供探讨的余地。理想,抑或也就是虚构的,——仿佛清晰眼前但却不能用以攀援的空架,继续建筑并不是上帝将其赐予我们的本意,唯有用现实的充实填满理想所不能及的空间与区域,才是理想的要义所在。现在,回到海岸的每一次潮起潮落,当你的存在跨越一切时空的障碍的时候,便真的化作了尘土,安息在我们的枕边,伴随这生命的轮回入梦。
六
浩瀚宇宙中,前世今生的罪孽如果都能放进你的内屋,可不可以留一点希望——在Pandora的盒子的底部,恬静地入睡,等待有一天,被我们的记忆唤醒。
2009年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