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时起的呢?往日的沉郁消弭,只余记忆还带有当时的气味。就好像江南的雨,半遮云容地来,淅淅沥沥了大半月,又一步一回头地走。那时的我,便被这般的沉闷包裹,蜷缩在蚕茧中。而郁闷的离开又似桑农抽丝,一缕缕地被抽走,循序渐进,不带一丝一毫醍醐灌顶的意味。少了市场上火爆的鸡汤香味,它的离开又多了几分真实。
沉郁的离开是平淡,那它的到来便是唏嘘不已。压力,一个困扰当今大多数人的重担,厚实地压在我们的肩上。它由家庭,工作,学业一同组成,本以为担好了是锦上添花,谁知对我来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重重地摔落在地,往昔的骄傲,挽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我的笑话,还与我决裂。我彻彻底底地狼狈了,形容憔悴,比不上心情,像果实熟透了得坏。每日的心情好像厚重的水井盖下,暗涌的污水,以外表的沉重掩盖内心的不透彻。
我的生活仿佛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停止了,只求自愈来疗伤。在脑中的咆哮却一声高过一声,嘴巴却抿成笔直的线,不泄露一丝心绪。我的母亲——这位如山般坚韧的女子,开始在我痊愈之路上奔忙。见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说了一席话,哭了两三回,伤疤被反复撕裂,心上血淋淋的伤口让母亲眼眶湿润。眼泪却终归未从母亲眼角滑下。 那么瘦弱的身子,却载着千斤的压力和我,向生活艰难前行。从前嗤鼻于她的软弱,此刻她却坚实成一座塑像,光芒万丈地矗立在我的脑海中。
但我那时确是蒙眼而行,一如前文所说,没有大彻大悟的觉醒,只有一层一层地剥除。万幸,我遇到了思想上的父亲,他用果断的刀将我与痛苦的过往斩除,再以细腻的针线将我的伤疤缝合。他说,不再纠结于过去,不再惶惶于未来。我开启了痊愈的过程。这个过程却令母亲流泪,她说,我终于等来了太阳。
至今天,我终于走出桎梏我的牢笼,伸手而拥,不再是茫茫无寂的黑夜,而是青草的芬芳与云霭的涌动。还有我微笑的母亲。
走出后,我以过来人的眼光打量往昔的岁月,便常常为往日的幼稚而羞愧。也只有在此时,我感悟到了我的改变。一次摔倒,竟收获良多。在摔倒的泥地里,我倒栽出名为成熟的花。不过,成熟一词对我来说太过庞大,不如便将此定义为成长吧。人何时都在成长,在我看来,成熟便是成长的终点,而我不过人生路上的毛头小子,学习仍是我的重大话题。
平平淡淡地,沉郁便就此消弭,一如来时的那个风平浪静的昨天。没有一鸣惊人的变化与生长,只是生活本就如此,看似轰轰烈烈,或曾热烈过,最后又似白开水一般的平常。一如《活着》里的福贵,生活的狂浪遏制不了一心求生的人。
渐渐地,记忆里,沉郁的余味也不甚明朗了,或许对一个痊愈者来说是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