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晚霞裹着北方尘土,从西边的尽头冉冉渲染过来,像个喝醉酒的流浪汉,跌跌撞撞,一头栽倒在接踵摩肩的街市。
远方的树林此起彼伏簌簌响,起风了。
飓风包容世界的迟疑,从遥远的地平线袭来。带着支离破碎的故事,带着奚落,带着孤独,吹散了人群。茫茫人海里,却能看清那是个老人。
他的脸上布满沧桑,浑浊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数不清的皱纹像是沟壑,流淌
过的是岁月的长河,翻黄的皮肤上映着夕阳的余晖。徐徐的晚霞包容了老人瘦削的
身体,柔和了花白的双鬓。
老人逆着飓风径直往前走去,一阵又一阵的风吹得他蜷曲着双腿,像是飘落的枯叶,颤抖着诉说了残忍与无奈。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艰难地走到那家手机维修店。
老人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一双枯老的不能直起的手像是捧着珍宝,谨小慎微地对工作人员说:
“我的手机坏了,帮我修一下。”
工作人员从他手里随意拿过手机,翻来覆去看了看,说:
“你的手机没有坏。”然后单手递给了老人。
老人紧紧地揣着,嘴唇紧闭着,斑白的眉头紧紧皱着,神情像是如临深渊。
陡然间,老人竟放声大哭,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子。
路过的行人纷纷看向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慌张地摆了摆手解释,急促地问
老人:
“喂,你的手机没有坏,不是我不修,你干嘛在我店门口哭,你是要败我家生意吗?你赶紧走赶紧走。”工作人员嫌弃地把门用力推开要赶老人走。
老人哭得愈发厉害,他似乎没有听见工作人员说的话,自顾自的问:“那我的孩子为什么还没有给我打电话啊……”
工作人员错愕的脸和老人走出店的蹒跚交融在那缱绻悱恻的黄昏,惊起一地金黄,惊起一树昏鸦。
一阵乍然的轻风温柔地送老人离去。他走了,缓慢的步伐烙在黄昏里消逝不
去。我不知道他从他浑浊温润的眼里还能看到些什么,兴许是对孩子的守望,兴许
思对世界的绝望,又兴许,什么也不是了。
这就像是一场电影的一个片段,开始在飓风,最后却醉倒在这场温柔的风里。台下观看的人一个个都站起来渐渐离去,最后只剩下了我坐在原地,还有满地的爆
米花桶,可乐瓶。离去的人纷纷说道孩子的冷落和老人的孤独,也许他们说的很
对,可是没有一个人是那个老人,或许在他心目中,对孩子的守望胜过孩子对自己
的冷落。
风吹散了故事,大雨封了路,远方的人忘了归途。
岁月风干了游子的思念,却风干不了老人的执着。于是,我把老人的秘密告诉
风,风带过了整片树林,却没有带到游子在的那个城市。
竹语微息,树叶簌簌颤抖着,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