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行

(一)

李家的老太太七十大寿，老太太平时爱听戏，李府便请来了戏班子给老太太祝寿。戏台就搭在王府的东院里，铜锣一声响，好戏开场。

李家公子李墨素日也爱听戏，又因着听闻这戏班子甚是有名，便早早拉了好友苏晨爬上了东院角落里的一棵大树，两人就坐在那粗大的树枝上望着戏台那边 。

苏晨对听戏没甚兴趣，却硬是被李墨拉扯过来了，他坐在树上百无聊赖，东望望西瞧瞧，时不时扯几片树叶玩。李墨却是看得陶醉，仿佛眼里心里都只装下了那个戏台。

忽的戏台上锣鼓大作，而后鼓声骤停，一阵戏词传来，引的苏晨朝那戏台望去。只见戏台中央一红色脸谱的戏子身着大靠，靠上配两肩飞袖，胸腹处凸绣出虎头的甲衣，背后插着四支三角形背旗，再配以头上的战盔和脚上的战靴，手执长枪，正唱到：铁马踏尽塞外雪，战鼓摧尽枯木枝，敢叫长枪挑日月。微躯不足惜，但破敌千万

苏晨不爱听戏，却也看得痴了。

“两位公子怎的坐在树上？”

“啊，是先生来了。”苏晨低声叫到，只见教他们诗书的老先生正拄着拐杖站在树下望着他俩。苏晨扯了扯正看得痴迷的李墨，两人赶紧从树上窜了下来。

两人一落地便冲先生作揖行礼，李墨道：“先生，那边人多，闹声大，我若过去坐着，又该有好些长辈拉着我问话，便拉了苏晨同我在这儿躲个清静。”

“嗯，不错。”老先生颔首，又问道：“方才见你二人看戏看得认真，可知这出戏讲的是何人？”

“学生愚钝，虽平日也爱看戏，却竟是未曾见过这出好戏。”李墨道。

“学生亦不知，还请先生解惑。”苏晨亦道。

“也难怪你二人不知，这戏班子甚是有名，只近几日才到此地。”老先生捋了捋他的长胡子，感叹道：“这出戏名将军行，讲的是前朝将军夏塬请缨出战边塞抗敌，兵败被俘，不屈而死。死时年仅16，当真是好一个少年英雄啊！”顿了顿，他又道：“这出将军行，也只这个戏班子能唱了。”

“这是为何？”李墨和苏晨同时开口问道。

老先生向那戏台看去，道：“这身着大靠的戏子是孟逸，这戏班子因他闻名，这夏塬也因他而活。他这一生只演这一出戏，只扮作这一人。”老先生的神情莫名有些悲伤，叹道：“不过是入了戏，成了戏中人，疯魔了一世。”

老先生看着那戏台怔了好一会儿，呢喃道：“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疯魔一世？”

戏未完，老先生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他的背影看上去有那么一丝落寞，李墨在想，老先生曾经是不是也有想为之疯魔的戏？

李墨和苏晨还站在原地，看着台上那红脸戏子，好一个手执长枪的少年将军。

有海棠花飘落在他们的身上，妖艳的红色像是晕染在他们身上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