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已经将近一年,当视力趋于稳定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再次翻墙进初中的学校时,动作竟然已经变得不熟练了,可能是因为那颗借力的树已经被校方砍掉的缘故。但是还好,最终我还是进去了。
唯一比较遗憾的,大概是校门口买的蜂蜜柚子茶放在墙下,没能带上来。学校修的样子越来越好看,以前的痕迹也在被逐渐抹去。我骑在墙上,想要找一些熟悉的影子。
没有。
“你竟然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左边传来声音,把我从不深的幻觉中拉了回来,准确的说,是把我推进了更深的幻觉。“给,这是你的。”
她好像还是没变,依然那么小,以及,依然那么好看。就像初中的时候。
我很惊叹她竟然在今天,也在这个时候,也翻了这堵墙。她穿的还是裙子,双手捧着奶茶在喝,纵然已经到了夏季,在这离正午还远的时间里也不显得很热。这是幻觉吧?是的,这是幻觉。我对自己说,可是为什么,我却清醒不了啊。
我很自然的跟她聊了起来,絮絮叨叨的,讲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安静的听。我少有的多话,她却照例安静的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已经明媚成了一片。她手中的蜂蜜柚子茶已经空了,习惯性的把杯子放在我的怀里,“你去丢。”
她傲娇的样子还是没变啊——
我笑着跳下墙,回头看她,围墙上面空荡荡的一片。
“我的蜂蜜柚子茶呢?”我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焦急的在找,“是不是,是不是丢了?”
最终我还是抬起头,是啊,是丢了。十二点的天空太明亮了,我抬头看围墙,看到围墙上方的天空。明晃晃的,我的眼睛不想要直视,可是我强迫着自己看,不一会,双眼流下眼泪。果然,是幻觉的吧。
我知道啊,你喜欢晴空,可是,我的双眼不敢直视他啊。我用双眼想要看,最后却留下眼泪。
“只是幻觉。”我对着自己说,“刚才果然只是个幻觉。”可是,手术很成功,我为什么还是不能看着天空呢?
“谁说的是幻觉?”有人回答我,“门卫过来拉,快跑。”
我回头看,她手上拿着空了的杯子对我晃了晃,“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我愣了神,竟然忘了阻止眼泪的流淌。
“快跑啦——”她牵着我的手,然后拉着我跑起来。
时间好像是在倒退,一点一点的。伐倒的树开始生长出来,修好的楼在一点点的崩塌。甚至连脚下的水泥,都开始变为泥土。她一直在笑,银铃洒落一地。不知不觉间我跑到她前面,然后更快、更快,晃眼间,到了岔路口。我回头问她,“要我送你回家吗?”
声音是乘着风来的,我听见她再说,“谁要你送啦,色狼。”
我站在原地,脑海空荡荡的,乘风而来的声音却在里面回荡。人行道上两侧的人一趟一趟的走过,有的人惊讶的看着站在街道旁的我,灯红灯绿,往复很多次,我还站在原地。
“你还在这里吗?”她问。
“对啊。”我欣喜的回答她。环顾四周,结果发现声音又是乘风而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
“对啊。”
“你还不走啊,太阳都落山了。”
“对啊。”
“你,你——”
“对啊。”
“小伙子,你站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呢。”坐在路边悠闲喝茶的老大爷终于问了。
哗啦——好像是环境破灭的声音。我一下惊醒了。
好像是成深海中被捞起来,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我笑了笑,说,“没什么。”
“谁说的没什么!哼。”娇嗔的声音再次飘过来。我仿若受到了惊吓一向回头看,可是看不破这时光。
“小伙子,你?”
“没事,没事。”我对着大爷摆摆手,最后还是选择了随着人群通过马路。
不知不觉间饶了很远。我看着群星浮现的天。老城区的街灯似乎尚未变过。也可能变了,变得更加昏暗了。飞蛾撞向灯壁,直到生命消逝,遗体或许有幸能一直拥抱灯壁,一直拥抱光线到永远。
是该再见了吧。我对自己说。
“是的。”她突然站在我面前,对着我笑。
然后光线褪去,她开始慢慢消失。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