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保研结束已近一年。当下,我坐在窗边,窗外阒然无声,只有对面老旧家属楼过道里的灯苟延残喘,忽明忽灭。回想去年夏天熔化到白里透黄的阳光,明晃晃让人总感觉过去一年像一场前所未有的梦。
去年六月,我的大三即将结束,保研还没有拉开帷幕,可是气氛已经燥热起来。就在夜晚还是温热又静谧的时候,我第一次坐飞机,匆匆去了省外。林宥嘉就站在离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聚光灯下的他说,或许你现在很平凡,孤身一人,但只要你不断地努力生活,你也可以成为自己的Idol。然后,他唱了《飞》,就坐在半空中,在舞美的映衬下,破茧而出,背后的翅膀在黑夜里扇出纯白的亮光。他的歌里唱到:“仍笨拙地飞,不回头不害怕,不介意孤独,谁不是独自去寻找未来”,我从来没有为一首歌而哭过,可那时坐在下面,我竟然热泪盈眶。
从奥体中心回到酒店,一夜未眠,不仅是兴奋,还因为必须赶完第二天要交的两门课程作业。六点晨光破空而出,我匆匆回到学校。过几日,就收到了中科院R所的保研入营通知。原本我和另一位同学在材料初审后没有资格参加R所的夏令营,我深深怀疑是因为我们的专业背景与计算机相差较远,但是想起很久之前R所来我们大学宣讲时对参会同学的入营承诺,同学便打电话去询问,R所的研招老师给了我们俩补录资格。
再过一个月,是在去北京的高铁上,面对即将来临的中科院R所面试而惴惴不安,望着窗外的远山淡影,不知道自己将去哪里。更让我心烦意乱的是,这次入营机会来的如此侥幸。我在高铁上准备了自己的第一份简历,没有任何经验的我甚至写上了运营公众号、热爱文学这样的条目……最难的事情是在浓雾里摸索,当周围的轮廓逐渐显映的时候,可能会有更多的勇气去开发自己的能量。在回武汉的高铁上,我心想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改签,回家度暑假。
在家里待了两周,八月初,又回到武汉。长大的感觉是什么?我想,有部分一定是暑假离家越来越早,寒假回家越来越晚。整个闷热的八月,我都在学校里准备考证,这个证书可以抵消Z大的保研机试,同时也刚好可以练习一下算法,为九月可能会有的其他机会做足准备。
暑假里学校空落落的,仅有的留校学生白天挤在图书馆这个小方块里,月明星稀时分才又四散开来。店铺都没有开门,学期中拥堵得水泄不通的生活区,现在也只有稀稀拉拉的鸟雀在贴满花花绿绿传单的铁门前漫不经心地走走跳跳,隐匿在头顶的夏虫聒噪不停。柏油马路黏黏糊糊,寂寥又突兀的白线在太阳底下格外显眼。
我每天都要和一个考研的同学,走过一段在挖土机威慑下魂飞魄散、尘土缭绕的辅路,去教学楼自习。暑假的教学楼开放了四层的画室,桌面很大,他复习考研内容,我带上笔记本占一个旁边有插座的座位,看算法书、刷算法题、写博客。每天如此。开启教学楼的柜式空调,望着窗外阳光透过叶罅、远处尘土飞扬,暑假惯例修路的轰鸣声不再那么剧烈,一切好像沉浸在一个新的、凉爽的、小小的世界里,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又平静,又有点对未来即将来临的兴奋。
八月底,双学位开始了最后几门课程。暑假校车停运,而双学位又在跨越学校东西的另一栋教学楼里进行。2号地铁东延线刚建成时,我们笑称它是H大的最强校车,在这段时间里我真实地需要依赖它出勤。每天早晨七点半,太阳已经很毒辣了,我步行十五分钟出校,坐上地铁,途径学校的若干个大门后,抵达离双学位上课教学楼最近的校门,然后下车。我总觉得这样的行程实在好笑,但的确是我不想在真正校车停运的炎热暑假上坡骑行二十多分钟的最佳替代方案。
八月随着双学位最后的几门课程一起结束。开学了,我的考证日期也逐渐逼近。我换了阵地,因为证书上机考试是在K大的机房进行,为了提前适应机房的台式电脑和长键程键盘,我每天都会去学校机房刷算法题。因为刚刚开学,还没有实验课和英语课会占用机房,偌大的机房通常只有我一个人。我会挑个角落,这时候可以自由自在地噼里啪啦敲响键盘。偶尔也会有几个学生散落在机房各处上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每次我走动时路过他们,都会由衷觉得亲切。过去三年,我在学校不管去哪里通常都是因为集体行动,去教学楼是因为上课,去机房是因为实验,可是现在我只身一人,仿佛走进了一场与世隔绝的梦里,我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别人也不再听得到我的声音。
九月中旬去K大一个偏远的校区考证,偏远到连公交都要三块钱,中途还需要在火车站转车。证书考试有点遗憾,还有二十分钟结束,服务器却提前宕机,我因此以三分之差错失满分。考完出来,心里有些郁闷,还需要等到晚上现场发证,我便去校园里随意闲逛。K大才刚刚开学,中午我刚来时,校园里还有各学院迎新的红色帐篷,晚上,路上已经都是穿着迷彩服去操场训练的新生了。这一天还有一个小插曲,由于是下午两点开始机试,我十一点从学校出发,没吃午饭便到了考场,离考试还有些时间,我们都在一个空教室里休息。结果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我被休息室里最后一个同学拍醒时,已经只剩五分钟开考了。由于睡眼惺忪,我没有记住这位同学的样貌,我现在依然对他十分感激。
这之后,我回到学校还没上满一周课,便又开始了四处奔波、求学面试,我愿把这次经历称作“夏末的流浪”。
“夏末流浪”就好像一场梦一样,大多数时间都在飞驰的高铁上,眼见的是窗外掠过的模糊影像,或是黑黢黢的隧道。在一个城市停驻不超过两天就要离开,走马观花,却也意外地遇到那些人、这些事。
接下来照常上课,可这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上课了,暑假里是空落落的校园,九月份是空落落的教室。这整个夏天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梦境呢?蝉叫以前,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机房实训。蝉的嘶鸣声逐渐消隐的大四伊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各奔东西。我的有些同学,几个月前还挤在一间小教室里上课,现在已经好久见不到了。偶尔在去图书馆亦或去食堂的路上碰到,恍如隔世。更重要的是,不安定的未来交付给这个夏天来完成,它注定成为生命里的转折。我总有一种想象,这个夏天的热浪把一年硬生生隔开成为两段,这两段素不相识,失去彼此记忆。
九月的尾巴是去年最低沉的一段时间,我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我过去以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事情得做,但选择不也得做吗?对我来说,可以选择未必是幸运,我只觉得和刚刚过去的潮湿闷热的天气一样令人烦躁,不论结果如何,那些失而未得、得而复弃的情节会在心里不断纠缠蔓延,在放弃纠结这件事上我恐怕无能为力。
十月份的时候我做了选择,结束了这个漫长又潮湿的夏天。一年过去了,我不想对我当初的选择加以评述。至少,我还想不停努力,去提升自己选择的下限,而不是靠着虚无缥缈的运气去触碰上限。“这个世界不缺伟大和成功,而我的世界也不怕失败者。我笨拙地飞,是很怕孤单,却怕收起翅膀会更遗憾。云端有没有传说的那样绚烂,都让我很想去看看。”
附:感谢盒子姐,保研的夏天有你的参与,这篇凌乱的心情文字也有你宝贵的修改。 2020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