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心番薯,这是个好东西,我家奶奶也有种,吃着真真甜到心坎儿。最近刚好读到林清玄先生的《红心番薯》,颇有感触。
红心番薯是贯穿全文的线索,也是父亲倾尽毕生感情的所在。红心番薯色鲜味甜,是小时候最真实的美味,然而在物质丰富的今天,红心番薯只是平常人家桌上忆苦思甜的一道点心或是养身时偶尔吃几口的粗粮佳品,然而对于早一辈的人来说,红心番薯更像是一种象征,它象征着一父亲为代表的虽然卑微渺小,谨慎地活着,却具有强大生命力,心怀故乡并以故乡为傲的一类人。
文中父亲说的两句话我记得尤为深刻,一是:为什么不找个有土地的房子呢?其次便是:伊娘咧!你竟住在无土的所在!
是啊!我们竟住在无土的所在!
我不禁想到了我家三位长辈。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因着癌症离开了我们,这些年也就留着外婆独自一人留在农村的家里。我和母亲很多次想把外婆接过来和我们一同住,可是外婆每每都拒绝。去年我高考,父母因为工作忙,于是外婆搬到城里来和我们住,同时也为我做个饭食。不过我发现外婆近乎没那个日子是安心待家里的,总是不是出去闲逛,要不就是同我爷爷奶奶去地里干活。而我高考一结束,头天她就打包行李,第二天清晨便早早回去了。我不知道为何她这样爱着那座乡下的小屋,爱着那片劳作的土地,明明城里的生活更加舒适,我却不见得她似乡下那般自在愉悦,我也曾问过外婆其中因由,她只说是感情吧!这么多年了,习惯了,不留住这个家,每天不踩在土地上干上一番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说这种感情我不会懂得,连我妈也体会不了。
再说我的爷爷奶奶,那就更厉害了。刚搬到城里的那会儿就强烈要求父亲给他们找块地,他们要干农活。于是父亲不得不四处找人,最后在我家挺远的地方要了块地,虽不大,但我爷爷奶奶可高兴了。每天一定要走很远的路去地里瞧瞧才安心。后来他们在地里种起了玉米、花生、青菜等农作物,每天忙的不亦乐乎,可父母亲却不怎么乐意,他们担心爷奶身体吃不消,但每次劝阻爷奶总少不了一通训责,到头来弄得双方都不欢喜。这些年流行屋顶绿化,爷奶更是在我家楼顶种起了大批蔬菜瓜果。
说实在的,我们这些后辈真的无法理解:为何他们对着土地爱得如此深沉?即使这样的文章也看得不少,但没有切身的体会的我们,怎滴也品不出个味儿来。
数千年来,土地就是农民的根,人们在上头播种、灌溉、收割。看朝阳升起,赏月轮高挂,脚踏一片热土便心存一份踏实,手捧一推热土便身感一种心安,死后能落叶归根,能有一堆黄土盖身便是最大的心愿。
然而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片片热土被浇上冰冷的水泥,人们对土地的那份情也就逐渐淡漠。有的人甚至打心眼儿看不上泥土,觉着泥土是乡下玩意儿,只会弄脏他们光鲜亮丽的服饰。泥土里携带的各种微生物还会威胁他们的健康,只要远离土地才是他们正确的选择。
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们住在隐秘而安全的大楼里,过着没有泥土的光鲜生活,却也同时拥有了失去泥土的悲哀——伊娘咧!你竟住在没有泥土的所在!我想,待他们渐渐老去,也许会有那么一刻,想起小时候在泥土里打滚嬉戏弄到自己蓬头垢面的场景;怀念从土里刚挖出来的海黏这湿泥的红心番薯;想再摸一摸故乡的热土。或许他们会后悔,后悔自己离开了土地,后悔自己曾经对土地的嘲弄鄙夷。
文中的“我”种在阳台的红心番薯绿叶已经磨石子地上,甚至有的伸出阳台栏杆,它们的小叶下都长了根的触须,像随时准备扎根,然而他们在石地板上久了,开始有点枯萎干枯了。那小小的红心番薯竟是在找寻它熟悉的土地。红心番薯尚且怀念生它养它的土地,更何况我们这些有血有肉的人。都说人都是有思想有灵魂的,喜怒哀乐会就一身。人生如若漫漫长旅,看过万千风华,到最后却盼着回到最初的起点,这种情感源于对旧事的怀念,对亲人的思念,对归家团圆的渴求。如同在南洋征战的父亲和那位卖地瓜的老人般时时刻刻牵挂着自己的故乡,希望回到那个结满金黄稻的大平原。
一如人最简单的梦想——落叶归根。
番薯虽然卑微,却连接着乡愁的土地,永远在思乡的天地里吐露新芽。或许红心番薯比及山珍海味不尽美味,它所连接的乡愁更是苦涩难咽,但它那永不肯改的红心以及蜜一般的甜美味道都在告诉你故乡不变的味道和越过越好的生活。
现在的人,享受着山珍海味,也不稀罕红心番薯了。每每奶奶也同文中的父亲那般给上我们一袋,父母亲大都时候就那样随意丢在某个角落。母亲做饭前,我总要求她放上一两个红心番薯,我不希望长辈的辛勤劳作付之东流,这是长辈们对我们的爱,也是让我细细咀嚼家的温馨与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