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合上笔记本塞进书包,像十年前的初中自习放学一样,融入夜色。
这是一座繁华而空洞的城市,他在副驾上直视前方不断掠过的树木昏黄投影,旁边是絮絮叨叨的男人。
男人的剧本和一切二三流的电视剧普通人类似,有个狗血的处了六七年分手的前女友,最终和深爱他的女人结婚成家,如今安心抚育小孩也算美满,上老下小压力大,鸡毛蒜皮养病长。
岁月把男人曾经熬夜和狐朋狗友搓潮州麻将也不曾垮下的眼袋纹出了一圈褐色的环,下面是被抽走近半胶原蛋白的颧骨,但他的脸颊上却永远凸显出一种自信乐观的弧度,他的胡须长度永远处于刚剪完以及长了一半之间,想必每天面对镜子前还得经过老婆大人的审查,唯一能逃过审查的是扶手盒里面的五叶神,那是男人以七十时速穿梭在夜幕下的慰藉。
车载音源透出寒风里苍凉的男声: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在这里失去。
“老大,其实像你这种深夜还有老婆打电话叮嘱锅里有青菜肉丸等你临幸的三俗闷骚男应该听春天里,这首歌是给我这种单身穗飘青年听的。”
男人并不说话,于是冬子幽幽叹了口气,道:“如果这时候有根烟就更完美了…”
男人摸出一根皱巴巴的五叶神,伸手去揭顶盖天窗,这时候车流动了,于是右手只好重新握紧方向盘前进。
冬子不知死活地补了一句:“其实有些男人叼着烟不点火也很帅的…”
车子缓了一缓,就在冬子以为男人下一句台词就是“麻溜儿哥屋恩”时,眼前一黑,冬子瞬间被该死的推背感紧紧摁在座椅上动弹不得,他意识到车子慢下来只是因为脱缰的野马还不太适应自由的感觉,就在一秒之间,涡轮增压预热结束启动,发动机最大扭矩增加30%,黑色黄金被多点电喷进入气缸炽烈燃烧,引擎轰鸣暴动!
“啊啊啊老大我承认你是最拉风的可不可以让这该死的加速停下来哦哦哦哦乌拉乌拉!!”
从半边摇下的车窗里透出的风中远远传来一个模糊不清的男声,充满老大威严:
“偷偷内卷加班到半夜还蹭我车的嘲讽随从就给我好好适可而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