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绘坐在阳光明朗的窗旁,墨绿色百褶裙的下摆懒洋洋地垂到地面,一只手支着脸颊不无厌烦地说着。
那时的我正爱着绘,自从第一眼看到她后我就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她。
“我大概会自杀吧,选择一种死得比你丑点的死法。”
“傻话,要死还有分什么死法的。”
她笑了笑,眼睛咪成一条线。
“要我选啊,直接用刀子一抹不就得了。”她用手划过脖子,比作用刀割喉的模样。
那时的我甚至没有认真在听绘说什么。她清亮的双眸,溢出光泽的颈项,极为匀称的上下身无不让我屏住呼吸——我贪婪地欣赏着她的一切。
大概,此刻我本有机会拯救绘,在她彻底被这个世界抛弃之前。但我最终无动于衷,年少的我眼睁睁地看着绘被卷进绝望的黑潮中,而后潮水退去,只留下沙滩上一大片打湿了痕迹。一切都消失了。
绘死了,就在她即将满二十岁那天。没人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那天我边大口嚼着披萨饮着冰啤酒,边埋头看着报纸,收音机里歇斯底里地唱着“沙滩男孩”。
然后我就看到了绘的照片,是她死时的照片——一个大大的麻袋包住了她脖子已下的部分。那凄凉的照片占据了报纸的一个大大的版面,文字报道部分则是少得可怜。
我把那该死的报道看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报纸被打翻了的啤酒淋得通透,但我依旧无从得知绘的死因。
看着她细腻的颈项,我喃喃自语:“至少她不是用刀自杀的。”
绘死后,我去了她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那就在森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旁边有着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一切平静如常,没有人会试图想象这儿曾倒着一具尸体。我倚着井坐了下来,嘴巴又干又涩,几乎发不出话来。
最终,我也抛弃了绘,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留下孤独的她处于世界的另一端。
我离开了这座城市,至于去什么地方以及如何去的,我全然无从记起。风景、气温和音响记得真真切切,而地点却忘了个干干净净。
在外头辗转半年后我回到了城市。再次照向镜子时,我发现我的嘴脸甚是丑恶,毛发疯长,双腮下凹。家中则是一如往常,没有任何来电,门外的水电单平平整整地叠在一起。
得,我又得回到这里了。逝者永远保持着她最美好的年华,而活着的人却只能不断被时间撵着走。
我拿起电话,拨打出半年后的第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