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一拍一拍地敲打着那隐着的黑伞,伞下的男子似是故意遮挡着自己的面孔,不愿为人所见到。过往的路人不时瞥一眼这个人,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却又无奈光线太暗,摇了摇头便匆匆离去。
我披着风衣从学校冲到家门前,抱怨着:“早晨的阳光还明媚,下午怎么就下起了雨?!”抖了抖衣服上的雨水,将要打开门时,忽觉有人在望着自己,回头望去,除了一直站在街对面的那男子,未见什么奇怪的人。没想太多,径直走进家中。“妈,我回来了。”“早上你没带伞,身上淋湿了吧。”说着,母亲把毛巾递了过来,“还好,书包是干的。”辰笑了笑说,“哦!我先洗个澡。”
那男子仍然隐在黑暗中,闻声,脸上勾勒出一丝笑容,“她们都还好啊……那就好,那就好。”不由得身子向前探了一下,却又忽然顿住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迟疑起来,应该赶紧进去才对,那是他的家啊。
可是,他忽然心存愧疚,他愧于这个家,十年来从未写过一封信,于他们而言,自己已经不存在了吧。他到底还有没有这个资格去见他们……
他将伞轻轻举高,想看一眼自己的家人,透过玻璃窗,虽然是在雨中,可是他清晰地看见了已经面带英气的儿子,欣慰地笑了,喃喃道:“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坐在窗前,扶着额头望着街对面发呆。每到下雨天的夜晚,都会想起那不愿想起的过往。十年前,我刚满五岁。那个雨夜,父亲仅背了一个背包就坐上了那辆去往兵营的车,我和母亲就那么在路上望着,我没有哭,因为父亲说过“可以哭的地方只有爸妈的怀抱里和家里的厕所”。我一直记着这句话,直到今天仍然记着。可那时的我不及现在,心想:“我不能哭。”一直努力控制着盈满眼眶的泪,直到那车的影子终于没入眼帘,泪水才那么不争气滑落脸颊。滚烫的。湿润的。我扑向母亲,大哭着……有时候我会想,父亲为什么能那么狠心离开,他一直爱着我们,对的吧?一定是的。一直这么安慰着自己,不知不觉十年就过去了……
我看着窗户上的自己,不自觉地笑了。“又或许……”街对面的那人忽然露出了脸,四目相对,我大脑当机,被尘封的面孔浮出水面。
是父亲?!
那人忽然将伞再次拉低,我慌了,虽然这太意外了,但我宁愿相信是真的。
我喊了一声,“妈!”不等母亲回答,我吼了一句“爸回来了。”很快就跑了出去,我害怕,害怕他又如十年前那般匆匆离去。我跑到那人面前,由于跑得太急,垂下头大口喘气,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试探地问:“爸……是你吗?”
他震惊了,眼里噙着泪花:“是我,是我,孩子……”
眼前仿佛有些不真切,“爸……”相比十年前,父亲的面容沧桑了许多,毕竟他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演习无数,眼神是那般坚毅,身子挺得笔直,略显沙哑的声音却有着发自内心的怜爱之感。
父亲伸手抚摸着我的脸,“你长大了,我都认不出了。”“你敢认不出自己儿子?明明长得越来越像你了”我笑着回答,“回家吧。”
“好,也该回家看看了。”父亲的脸上有着记忆中没有的笑容,那般灿烂,像儿时河对岸的那片茶花一般。他很意外,孩子并没有和想象中哭着责备他,但也更加内疚。
曾经,父亲的离去无疑是给我带来了巨大的伤痛:现今,这平淡的生活中突来的意外——父亲的归来,又何尝没有让我感受到失而复得的那份欣喜与激动?
父亲老了,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