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即葡萄

　　昨天，同期辞职打算考公的袁同学告诉我，易同学考研成功了。

　　易同学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和擅长英语，大学学了工商管理，但对英语心心念念，于是跨考英语笔译专业硕士。这次是她第三次考研。从三手的聊天记录看来，她情路坎坷，不想留在重庆，正好借机逃离，自然而然开始新生活。

　　新生活，这三个字听起来就充满希望。我什么时候能迎来新生活呢？

　　

　　2022年2月22日，在这非常二的一天，我终于决定辞职。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离职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工作内容还好，工资对于我的能力和专业来说很不错，跟同事没什么社交但我本身也不喜欢社交……缺点当然也有：工作性质要求一整天对着电脑且注意力高度集中，视力度数增加；午休只有一小时，出去吃个饭溜达十分钟就要继续工作；公司文化就是催命，每天都在催别人和被别人催；可替代性非常高……

　　真正离职是3月18日，这个日期显然不如上一段开头那天有故事感。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我改完了简历，一份也没有投出去。原本是打算回家乡参加省考后待几天再找工作的，但是因为疫情，省考延期了。

　　我在继续找工作和考完再找之间疯狂摇摆。学不下去的时候想找工作，刷求职软件时又想学习。我短短八个月的工作经验让我觉得：工作就是吃屎（我不否认有好的工作，个人认为那可能是草莓蛋糕味的屎）。人为什么要工作啊？很想说是为了自我实现，但我目前还没有到达那个境界。对我来说，不工作没饭吃，而我又还蛮喜欢吃饭的。

　　

　　真的蛮喜欢吃饭的。

　　毕业前，为了避免异地找工作的麻烦，我在北京找了份工作。室友都选择在北京工作，有一个毕业就把我拉黑，剩下两个一个在遥远的大兴，另一个离我还比较近。我跟她几乎每周末都出去吃饭。

　　吃饭本身是一件治愈和修复的事。她工作辛苦，995，下班时间的那个“9”只是起步价。晚上我躺在被窝里给她发淘宝链接时，她要么还没下班，要么才刚刚坐上回家的末班公交。或许是压力无从发泄，又或许是缺乏共同话题，餐桌上她总是频频提起她的同事：超哥、倩姐、Tony……可以说，我对她同事的了解远甚于对我同事的了解。

　　于是，我烦了。我让她不要再说工作了。她说好的不说了。等下次见面，我不提醒，她就会继续说。我好烦。烦到我一度想结束这段友谊。可是，那样的话就没人陪我周末出去吃饭了。那也太难过了。虽然出去吃的饭往往只是变着花样的难吃，但我也不想要只有公司和出租房的生活。

　　

　　我可以接受只有后者，正如我现在的生活。这半个月里出门的日子屈指可数：打九价、吃烤鱼、散步和另一次散步。我本身很喜欢散步，但几个月前的某个傍晚，一个手里拎着啤酒瓶和两根烤肠的邋遢男人频繁回头看我，眼神恐怖，给我留下了一定心理阴影。

　　这里没有人陪我散步。

　　因疫情在家乡上网课时，雨天也拉着我妈出门散步的日子，变成了一种因为遥远而愈显美好的记忆。

　　

　　袁同学说她好迷茫。我无法安慰，因为我也好迷茫。

　　脑海里，那个电影场景已经变成：“我们会一直迷茫吗，还是只是现在？”“一直如此。”

　　小学时，觉得还要上那么多年学，好烦。

　　初中同上。

　　高中终于看到一点盼头了，所有的人都在说努力吧，考上大学就轻松了。

　　然而大学也说不上轻松。大学毕业以后我回家考研，度过了更加艰难的一年。

　　然后运气变好了，读研之后的事情，虽然波折，但都很顺利。

　　现在怀疑自己运气花光了。

　　我走的不是什么少有人走的路，路上乌泱泱一大群人。他们迷茫吗？或许也迷茫吧。

　　

　　大学时，在一节摸鱼的课上，我写了一篇文章，标题是《我想在三十岁的时候养一条狗》。我小时候就很想养狗，短暂地养过表姐的狗，我很喜欢。之后的很多年，都很想养狗。我妈会说，自己都养不活还养什么宠物？现在我好像可以养活自己了，但依然不具备养狗的条件。希望这个愿望五年后可以实现，又或者永远不要实现。

　　十几岁的我，给未来的自己写信，问有没有恋爱呀，有没有成为自己期待成为的那种人？二十岁的我，给未来的自己写信，问有没有恋爱呀，有没有找到喜欢的工作呀？我现在二十五，年底二十六，这些问题还是一个都回答不了。我经历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但也有一些我以为必然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

　　人生可能就是很复杂，但应该可以很简单。

　　想问未来的我，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压力大吗？有狗了吗？有什么新的兴趣、爱好、朋友吗？如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有什么改变计划吗？譬如攒够学费准备好再读一个学位了吗？

　　

　　可能一切是无解的。事情会变好，也会变坏，然后可能继续变坏，也可能突然变好。

　　袁同学问我，什么样的人生才算好？我说，自己喜欢的。她说她连自己都不喜欢了，挺失败的。我说，不用非得喜欢呀，你是你自己的合作伙伴，怎么一起完成你们的目标，想清楚了就好了，接受自己，悦纳自己。

　　——我为数不多的正能量时刻。

　　

　　在种种不确定性之中摇摆，什么都得不到。前几天，一个在失眠夜听完我的故事但拒绝加我好友的陌生人跟我讲：别想那么些了，做下去。还有就是，尽量避免别人干扰。心安下来，沉下来，去做你该做的。

　　在试图劝解我的时候，他还引用：烦恼即菩提。

　　“什么是菩提？”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好像就不那么烦恼了。”

　　“烦恼即葡萄。看起来更不烦恼。”

　　“如果你能吃掉它，还忘掉它——”

　　“就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