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梢。
我最近总是这样念叨着,这几个月断断续续的下着雪,只是遗憾没赶上最浪漫的初雪。我总疑心它是否要故意避这白日的喧闹,而故意选了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
秦淮江畔的冬别有一番趣味,在不南不北的地界,虽冷,倒也不是冷得厉害。
我们会在课间如此调侃。
“南方暖如春,北方尚有暖气,只有这秦淮江畔(的冬)最为难熬。”
期盼已久的雪花当真飞落人间,也没了大呼小叫的兴味。经了去年的雪灾,大家也都多了份释然。说来,那雪也确乎来的突然。鹅毛似的大雪只一夜就攻陷了城,毫不费力。
班主任那天领着我们在学校绕着绿藤的一角合影,那时候它透出几近枯竭的浅黄色,天地被雪照的敞亮,心里被压抑的太久的孩子气也被这雪唤了出来,许多人分毫间便白了头。我犹记得那场景,一群人在本该上课的时间,在操场里疯跑,这里面带头的是的班主任。
那天放学很早,我顺路捻了几把绒毛般蓬松的白。
雪天很静,也很闹腾,这不矛盾。
我在雪里深深浅浅的跋涉,听见关节间的活动声,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冲荡的声音,当然也有最清晰的,雪挤压成冰的声音,我咯吱咯吱笑的声音。
我听得真切,这声音算是深埋心中的,雪的符号。
最近第一次看见雪是去年年末,再者就是前不久。
在某一节课间,漫天洋洋洒洒的雪花坠下的时候,也便无人惊奇。老师在讲台上坚持着,广播嘈杂,校长呵斥着在操场里疯跑的学生,走廊里乱作一团,这比搬来座菜市场更热闹。
我还是忍不住瞥了眼窗户外面的风雪。
狂风裹挟着,不,更形象的说法是拖下雪花,沉沉的栽进泥水路上。雪花绽开的声音被喧闹遮盖了,绽开在毫无美感的俗世街巷,我不知道他们于此抱有何种感想,我只觉得这股前仆后继,这分直白坦然撩拨的人内心酸涩。
但却又不觉得如此了。
我撑着把蓝布白格的雨伞回家,在厨房里拿着锅炉里的包子,拉开爬着水痕的玻璃窗,白雾在风里飘飘摇摇,红屋檐上积了层厚实的雪,映衬起来让我想起红烛。
火焰轻轻地跃动着,带着欣喜。
“那是雪喜欢的地方。”
锅里的面汤咕嘟咕嘟地作响,祖母腾出空,倚在灶台上,她说雪是自己决定飘飞到何方的。
我笑了,流感让我呼吸不畅,呛出几个喷嚏来。呼噜呼噜的声音响在我的喉咙里,也响在窗外的风里,有几朵雪花轻盈的跳进那红屋檐上的雪层。他们伴着同样的风,有着不同的形状,默契地,摆着如菊花卷曲的花瓣一般的姿势落在那里。
下午再回学校的时候,雪已经下的相当小了,我已经到了大可以不撑伞,不戴帽出门的地步。
南二楼是观雪的好地方,有常青树,有无暇的白,有不亚于南方柔情的风,雪花飞落的很慢,又或者说是被注视的雪花刻意放缓了脚步。相比之下,南楼外的雪则显得没情趣的多了。
“南楼这是俨然一副秦岭淮河的模样。”
雪后继雨。
倒也不是真真正正的雨,是积雪融化后滴落的水珠。但在高楼矮屋交错的城,这些水珠也越发像真正的雨,他们从屋顶划过,跳下边沿,落进柏油路的坑洼,积成小小的水潭。
他们是雪的延续,不及来势汹汹,缓慢地结束一场雪,拉长时间的缝。
我这才知道,我是真切的爱着一方河畔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