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和阿槐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没有婚礼，但两张相同的结婚证足以证明他们相爱。
今年是他们结婚的第十一个年头。阿花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手肘撑在不太高的茶几上择菜，这是他们今晚的晚餐。她从下班后回来就一直忙活这份晚餐，尽管只有两道简单的小菜而已。
“嗞啦。”阿花抓了一把菜叶丢进烧热的油锅里，锅铲也加入进去翻炒，加水、加盐、还有一小勺生抽，一气呵成。装盘端到一张折叠的木桌上，也就算是开饭了。
阿槐在晚餐准备好前几分钟就到家了。他没把工作服脱下来，只是端着白瓷碗就扒饭。大口咀嚼的同时还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艰难的咽下去之后，忍不住对妻子提出了自己的愿望：“那个……阿花啊，以后咱能不能在菜里头多加点油盐啥的，嘴里都淡出鸟了……”
“没钱。我连个杯子裂了都没钱买新的，哪来的钱再买这？而且这样吃健康。”
“……好吧。”阿槐无奈，只能继续扒饭，还没吃两口就听到妻子说：“你在那儿工作还成不？”
“成！那里工资比我之前高多了，等我有钱就给咱家添东西！” 他冲妻子笑笑，“你呢？你那个领导还瞎指挥不？”他想起上次听到阿花冲他吐槽那个领导特别爱折腾人，底下的员工都把他举报了。
阿花瞧着自己丈夫晒得黢黑的脸，来有那双眨巴眨巴的眼睛觉得好笑，“不哩，他都被撤职了！”
正吃着，阿槐的手机推送一条消息。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接了单。无奈，他只好迅速吞了饭就匆忙出门了，留下阿花一个人收拾碗筷。
他们行走在城市街道中，不太好的出身和学历成了阻碍，让他们行进的路变得艰难不少。
夜里，阿槐还不能睡。因为城市也没睡，万家灯火也没睡；城市里的星星一早就陷入了安眠，但风不止；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街灯代替月亮照了整夜。
等到阿槐回家，这不算大的房子早就被收拾干净。他把手里提着的纸袋小心翼翼的放在茶几上，才进了卧房。门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他轻手轻脚上了床，磨蹭半天才真正躺下。听着妻子平缓的呼吸声，他觉得心安。
晨间，阿花被早起的鸟儿吵嚷着叫起来了。她没看到丈夫的影子，他很早就出门了。
阿花洗漱完，正准备从厨房拿那个开裂的杯子倒水喝，就看见茶几上的纸袋。她走近打开看，里头安静的躺着一只精美的玻璃杯。她觉得惊喜之余又觉得浪费，毕竟这只杯子看着就不便宜。
她决定打个电话问一下阿槐，让他把这杯子退了。
电话接通了。
“喂？”
“哎！看到我给你的杯子了吧？”
“看到了，多少钱买的，挺贵吧？”阿花听着对面传来的喇叭声，“堵车了？”
“是哩，这会儿堵得要死。”顿了一下，又说：“那杯子是我一个客户送的。没事儿，你放心用吧。”
“什么客户人这么好？”阿花有些怀疑，但听说是他帮了人家，而那杯子是别人给的谢礼，她才终于安心。
刚准备挂断电话，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砰！阿槐下意识抓紧手机，连人带着电瓶车一同被一辆横穿而来的越野车撞飞出去。
他倒在马路的一边，，有些恍惚，竟然一时感觉不到疼痛。他听到手里的手机传来妻子的声音，她越来越慌张的语气，阿槐想要回应，但似乎全身都使不上劲。
“阿槐，阿槐？”听到巨响后有些疑惑，是这叫了几声，但回应她的只有杂乱的人声，混杂着汽车的喇叭声。她心底传来一阵恶寒，“高槐！你在听吗？高槐！”这回电话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裹住整条走廊，鲜红的提示灯闪在眼底，但眼前在明亮的灯光也只能感受到昏暗了。她觉得头有些发晕。
阿花并没有感受到惊骇的悲痛席卷心脏，她觉得累，好累。她冲身边站着的某位同事说了一句“回家了”就抬脚离开了。
同事还想挽留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玻璃被抓在手里来回摩挲，阿花把它举到灯下，光透过其中照出斑斓的亮色。不得不说这个杯子确实漂亮，但阿槐那个傻子竟然没有发现这个杯子上面也有一道裂痕啊，只是不太明显罢了……
她不在意。还是用它倒了杯水送到嘴边一点点喝，任水从裂缝里漏下来，滴到胸膛上沾湿了衣服，漏到地板上铺了满地。
温热的，汹涌的，不可自控的，泪水流了满脸。迟来的哀伤似乎终于爆发出来，她不停想阻止这狼狈的情形发生，却让这份情绪刀子一样划破喉咙。
阿花撑着矮几蜷下来，缩成一团。颤抖着肩膀，却哭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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