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堡

　　
　　世外桃源
　　我在小荷已经十年了。用不同的计算方式，从2008年到2018年是十年，从14岁到24岁是十年，从初二到研二也是十年。
　　曾经以为小荷是我的世外桃源，现在回头再看，小荷没有那么理想化，但也还算是一个避风港。
　　我在《你要像喜欢甜一样喜欢苦》(Sweetbitter)里读到了一个词，“过度付出”，对应的英文是overinvest。我想，或许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为小荷过度付出了吧。既然过度了，就不是什么好事，然而也可能并不是什么坏事。小荷见证了我的中考、高考和考研。我把小荷当成自己失落时的避难所，把荷友当成不仅仅是网上认识的朋友，把在小荷的一切当成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曾在小荷遭遇过网络暴力，并因此一夜无眠，后来就很少再用我最早的那个ID了。最狗血的大概是我还在小荷有过一段感情，我的初恋，像大多数网恋一样最终走向了失败。我知道在小荷还有不少人和我有相同或相似的经历。
　　其实我最初来小荷并没有抱着任何交友的目的，只是初二时的我尚且有一部分自由的时间，会在自己的本子里写一些自鸣得意的文字，但是苦于没有知音，害怕那些我精心构思过的故事像夹在书页里的标本一样随时间风干。发现这个网站后，我就开始断断续续在这里发一些自己写的东西。我曾沉迷于自己所谓的文字而耽误过学习，也曾因为没有人阅读、评论我的作文而失落。挣扎过初三和高一，我还是没有一篇文章进精品区，当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块写作的材料，也暗地里埋怨过在这里交友不广的人根本不受重视。直到高一的暑假，认识了盒子。她告诉我，她相信我的作文不会在角落里烂掉，我才又对自己的写作能力有了一点自信。
　　可能与我家乡所在的省份有关，不得不说我高中时的学习压力还是很大的，两周都不一定能有空上一次网，高二以后更是很少来小荷了。我还在日记本里写“不知道小荷会成为我前进的动力还是阻碍”，因为当时班里竞争激烈，我没有时间去构思我所谓的小说，假期却又觉得应该更新几篇文章。我是一个有些强迫倾向的人，会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纠结很久。
　　就这样，高二的暑假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发了一篇《渐远》，也算是立了个flag，让自己高三一年专心学习，不要分心。现在想想有些可笑 ，那篇算是什么文体？自传？半自传式小说？小说式散文？抑或只是一篇矫情的日志？记得盒子看到后给我放到了“精品自荐”，也就成为了我的第一篇进精品区的文章。那篇文章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才让我决定高考完继续留下来。
　　很多人对我说，上大学后就不想写东西了，但是发现我上大学后反而写得更多了，觉得有些诧异，我到底是把写作当成特长还是习惯。我从没在任何作文比赛中获过奖，只是有几次我的课堂文和考场文被当成了范文，所以写作不算我的什么特长。我写作都是断断续续，一曝十寒，所以也不是什么习惯。我觉得一方面是因为我上大学后有了更多的自由支配的时间，可以让我把自己想表达的尽情写出来，另一方面则是我当时身边比较缺少可以说话的人，又没有把自己的现实生活安排得足够充实，于是就在另一个地方得到弥补。不得不承认我还是缺乏灵感和写作天赋，写了这么多年，有时有充沛的表达欲和倾诉欲，笔下的故事却越写越走形，就像我大一时以为自己能写一部略有意思的长篇，于是开始写《心晴街角》，写到大三发现已经比鸡肋还鸡肋，已经像初中生记叙文一样流水账到惨不忍睹。
　　一直到现在，我还会写作，只是有的作品不会选择首发小荷了。也许我只是功利地认为写作是我的一种能力，不能轻易丢弃，毕竟我是个生活能力几乎为零，学业上也不是很出色的人，能在这个方面寻找到一丝虚荣的成就感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
　　ZWJ经常对我说，不要觉得自己很特殊，不要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大家都一样，都很惨。其实这可能是很多人对我的误解，我笔下的那些人物尽管都带着我的影子但也都并不是我，我没那么多愁善感也并不强行给自己加主角光环。可能是青春期时读了太多安妮宝贝和张悦然，没有学到她们华美的语言，却学会了叙事的冗长赘余，以及过多渲染主角的个人主观感受，我没有足够考虑读者的阅读体验，让读者误以为我在夸大自己的“惨”。高中时我还会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小说百分之八九十是真实的，现在我无论如何都不敢探讨自己任何一篇文章的真假问题了。我明白即使我努力忠实于自己的记忆去写，写出来的故事也会失真，何况记忆有时也会骗人，何况我还必须要进行一些虚构和加工。文学的东西，是没法定性定量分析的。我没有足够的阅历，而我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和想象力或许并没有很优秀，我的写作题材很有限，逃不出自己的条条框框。我很羡慕那些能把离自己很遥远的故事写得有声有色的人，我只会以自己或以身边的人为原型写小说，感觉自己很没出息也很做贼心虚，出卖自己的故事还出卖别人的故事，不敢给熟悉的人看，也是怕他们发现我把他们的故事当成了素材。我笔下的主角大概家庭都不太正常，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和谐美满的家庭的故事应该怎么写，或者我不知道应该发生什么可以写进小说并且让读者不会边读边打瞌睡的故事。未成年时的写作或许是为了发泄甚至仅仅就是为了发泄，成年后我能理性地看待自己经历过的事，也明白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童年阴影，我的那些在同龄人里略显不同的经历不算是什么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写出来或许是想寻找共鸣。也许有一天我能完全抛开宣泄情绪和哗众取宠的目的去写作，才是真的进步了。不过，我希望自己与众不同倒是真的，可能小时候特摄剧看多了，总是中二地相信自己是天才是英雄，是为了完成什么大事业才来到这个世界，现在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都是为将来小宇宙爆发做铺垫。可能我本来就是个戏精，希望自己是故事里的人，用生活在书写自己的故事，现在我还时常抱有这种幻想，并且不希望有人在这时候对我说“醒醒吧”，我是清醒的，只是暂时躲进了自己幻想中的世外桃源罢了。
　　天堂牧场
　　熟悉我的人大多知道我喜欢Nightwish(夜愿)。有些人表示不可思议，说看不出来我会喜欢如此吵闹的音乐。但我觉得夜愿在喧闹的外表下实际上是应该沉淀在心底的东西，并且我很自恋地认为Tuomas Holopainen和我是一类人，喜欢从回忆和幻想中寻找创作灵感，抽象出一个理想化的自己。
　　又看了一遍我听着Nightwish的Meadows of Heaven写的《寂落流年》，三年前刚写完时的成就感和自豪感荡然无存，觉得那时的自己不过是用繁琐的语言讲述了一些平淡无奇的家长里短，还美其名曰自己是“一篇文纪念一两个人”，不过是为自己写作能力和题材的匮乏找借口而已。
　　初中时参与过校刊的编辑，我所在的小组负责一个栏目叫做“心灵牧场”，那时候我们打趣说，“心灵牧场”是干嘛的？养牛的吗？我私下里却觉得“心灵牧场”这个词组其实很美。
　　我喜欢纪念，很多人或事都要郑重其事地纪念一番。我写过很多为了纪念一些人的散文，比如《未完待续》、《我不想不留痕迹地生活》还有《夜空下的歌声》。现在想起那些在我以前的文字里留下痕迹的朋友，Lily，婧，小漫，小诺，小坤姐姐，王方，panda……发现我原来还有这么多朋友啊。他们也都早已各奔东西，有的甚至与我断了联系。有时我会觉得自己以前很幼稚，为什么把友情几乎看作生活的全部？有时我却又庆幸自己用笔和电脑留下了这么多纪念品，让我记得他们。大学里最大的遗憾是没有遇到志同道合的人，所以格外想念他们，但是想到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努力地生活，又觉得没有必要去过多打扰，尽可能保持联系即可。
　　也许友情就是我心中的那片天堂牧场。在疲惫的时候，可以去放松身心，呼吸新鲜空气。
　　大学里跟盒子保持通信长达两年，是真的用笔和信纸写信，因为信封和邮票不方便买到，我常常一封信塞四五张信纸，恨不得把想说的话都写进去。今年6月24号我们见了面，感觉她和我想象得没有什么差别，就像我们早已在生活中相处了很久。这就是一见如故吗？
　　YL师姐离校的前一天晚上去我们实验室看我和ZWJ，我正在守着我的硅胶柱发呆。她很认真地对我说：“小夏好好做实验，我以后罩你。”第二天晚上我闭上眼睛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YL师姐穿着她最爱的白衬衫和紫色裙子从学校报亭那边笑眯眯地向我走来。我恍然想起她已经不在学校，也许已经在去美国的飞机上，再也没有人拉着我大摇大摆地在学校超市和水果店“扫荡”，再也没有人听我喊她“于大仙”了，当时真的就鼻酸了。不知在异国他乡是否也有一片心灵的牧场。
　　我经常在一段需要适应的时期里把以前某一段人生经历当作参照物，觉得只要以那时的心态坚定地奋斗就可以了。读研后我经常以自己高二那年为参照物，当时有朋友Lily的陪伴，在那个竞争激烈到我一不留神就会考倒数的班里，竟也不觉得沮丧，相信自己可以越来越好，那时我还是相信奇迹的，虽然最后并没有创造奇迹。读研的生活也是忙得分身乏术，试图用高二时的心态去应对实验室的工作，但是没有找到并肩作战的人，只是每天给自己盲目灌输一些不知是鸡汤还是鸡血的歪理邪说让自己保持充沛的精力，例如什么“丧到深处就是燃”。现在忽然发觉其实ZWJ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们曾经走得很近却又似乎日渐疏远了，吵过闹过互相不理解过互相埋怨过。有次晚上仪器出了问题她丢下烂摊子走了我一边收拾一边几乎爆炸，我也曾经连续两天不小心打翻她好几瓶样品惹得她对我喊“我毕不了业了你养我啊”，吓得我一个星期不敢跟她讲话，甚至有意躲避她。后来一起做实验改报告一起面对我们十分敬畏的导师，不知怎的却又培养出来了一种异乎寻常的革命友情，虽然还是每天吵吵闹闹互相不理解甚至互相嘲讽。我想起我在《寂落流年》里的经典名言：因为互相不理解所以心生埋怨。也许真的就是这样。她跟我约好如果一年后我们都去上海闯荡继续投入科研事业，那就彼此有个照应，毕竟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担心遇到的人不好相处。不知道一年后是否如我们设想的那样，我也不敢轻易立flag。这年头最不缺的东西之一就是flag，比flag更不缺的是倒下的flag，不是不敢面对自己的野心和梦想，而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兴趣和想法一直都在改变。我必须承认其实我和ZWJ有些地方是很像的，都争强好胜虽然我们都不愿承认，都把个人空间看得无比重要，都有些过于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虽然也都不愿承认，都用奇怪的方式释放自己的情绪(我是不停地码字她是永远有打不完的电话)，都想刻意隐藏真实的自己，都对有些东西有无法放弃的执念……她会说夏总为什么别人都说你喜怒不形于色我觉得你有时候还是形于色的啊你看你都快哭了，有时我说点什么自己的小烦恼她又会说夏总你又觉得自己惨了吧我还觉得我更惨呢。也许这就是成年人的友谊吧，不再是儿时分享一颗糖那么简单，我们不是并肩作战却是在同一个战壕各自战斗，有杂质有距离的友谊到底也是友谊，就像一片牧场，即使有杂草有害虫，依旧是一片水草丰茂的美景，依旧是心的天堂。
　　
　　云中城堡
　　这一部分我是写给你的。我希望你不会看见，因为如果你不会看见，那就证明你彻底放下我了。但我觉得有很大可能你还是会看见，那就放心看下去吧，我不会再写《一个梦》那样残忍的文字了。
　　我们分开已经两个月了，我的业余生活还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看了很多课外书和剧，开始尝试做手帐，周末争取在实验室加班。我在尽量消除你在我生活中留下的痕迹，毕竟两年时间里我们留给彼此的痕迹已经足够多了。你送我的东西我几乎都丢掉了，除了那套原版的《饥饿游戏》，那是你给我的24岁生日礼物。《饥饿游戏》也算是我青春的一部分吧，上次陪实验室里毕业的师姐们去KTV，我还是点了那首Yellow Flicker Beater，播放的MV不是Lorde跳大神的那个视频而是电影里的片段剪辑，真好。
　　我们都在小荷这么多年了，有那么多认识的机会却一直没有认识，或者说，是我懒得认识你。你说是命中注定早晚我都要遇见你，我现在却相信可能我的第一判断是正确的，我们本来就不合适，做普通朋友都不合适，不应该认识，现在我就发现和你正常聊天都是做不到的事情了。我跟你学会了经常张口闭口命中注定什么的，其实我是不信命的人，不然可能我早就让ZWJ用塔罗牌给我们算算我们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了。
　　一起去过的地方，一起听过的音乐，我还是不希望因为一段恋情的终结而蒙上阴影。所以我要走出来，希望你也可以。
　　我并不后悔认识你，你也让我成长了很多，让我懂得男生的内心也是需要呵护的，但是我温暖不了你。其他的方面嘛，你也算是我前进的动力？我曾经坐井观天，为自己的字、英语还有文笔而沾沾自喜，因为你，我意识到我还差得远呢。我练了很久的字还是没有形成成熟的字体，还是能让你看了想笑，不过已经和两年前很不一样了。我英语六级终于过五百了死而无憾了，我还在坚持背单词，发音可能还是个问题但是我会练习的。至于我的文字嘛，你是那么挑剔的人，估计还是能挑出一大堆毛病吧。我的文字还是朴实而不是华丽的那种，因为看得东西比较杂所以文风不稳定。看了几本凑佳苗的书后我学会了分角色叙述然而我笔下的人物的暗黑内心戏更多了故事的时间线更混乱了，看了一些外国畅销小说所以我自己的文字或许也沾染了你深恶痛绝的翻译腔，跟你学会了很多网络流行语可能我的文字也没那么正经了，各种口语化了开始有语病了。你还是会说对我写的东西没兴趣没耐心看。你也不相信我笔下的那些主角并不是我，你不相信《小王子的星球》里其实虚构了很多而且并不是爱情故事，你总觉得我是多愁善感、内心脆弱到病态、根本离不开你的人。直到某一天你忽然发现我不再需要你，变得越来越难以理解了，于是安全感尽失。觉得我变得难以理解了，那就说明我们真的没有未来了吧。有两个人曾经说过越来越不懂我了，先是我的妈妈，然后是你。我还是希望我足够强大，有一天能离自己当初的梦想近一些，那天也许你看不到了，我也不想让你看到了。
　　2018年我24岁，真的到了一个不想说自己多少岁的年龄，谁给我虚上一岁说我25岁我一定会去跟他拼命的。有时我说我不想再谈恋爱了，想自己再浪几年，周围的人就说你已经不小了，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吧。可是我觉得可能我在一段不合适的感情里执迷不悟太久了，甚至对自己都产生了深深的厌恶，等我把你留给我的痕迹彻底清除，或许才可以重新开始新的感情。
　　爱情对于我来说就像一座云中的城堡，看不清摸不着，我希望仍然能保持着美好的幻想和期待，虽然随着年龄增长这越来越难。我身边真的没有一个例子可以用来论证“应该相信爱情”这个观点，反面教材却很多，最大的反例就是我自己的父母。我仍然希望我的爱情应该是云中城堡那样的去处，可以让我躲进去，什么也不想。童话里的城堡，棉花糖一样的云朵。
　　
　　Castle on a cloud,
　　Never going up , never getting out,never coming down,
　　For you
　　
　　
　　PS：最后几句英文出自Angel Haze的Castle on a Cloud歌词。用手机便签码的字，可能实在不怎么精致。以后我要尽量摆脱对小荷的过度依赖，这篇文也是个flag。每个人都要好好的，去寻找自己的castle on a clou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