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是我的猫。
捡到它是在一个很冷的冬日,道路两旁的树被冻得缩成一团,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吼。我背着小书包,走在冷清的马路上,一边盘算着早饭要吃油条还是包子,一边听着路人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冬天。
然后,我遇见了高冷。哦,那时它还不叫高冷。
那时的它还是一只流浪小猫,跟在一位老奶奶身后,眼睛紧盯着她手中塑料袋里的鱼。它伸出锋利的爪子,轻轻一划,那条可怜的鱼就神不知鬼不觉得到了罪魁祸首的口中。它得意洋洋地转身,恰好和目睹了全过程的我大眼对小眼。
它仰视我,眼睛里是慢慢的高傲与不屑。它优雅地走开,柔软的毛发随着它的步伐轻轻地翕动,犹如一团白色的火。
我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我一下子冲到它面前,在它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拎起它——还有它嘴里的鱼——塞到怀里,掉头向家的方向狂奔。怀里揣着的生物开始拼命的怒吼撕咬,我小小的笑了一下。这个冬天,貌似还不错。
回到家,踢开房门,在妈妈惊疑的目光中冲到卧室,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我拉开衣服的拉链,一个不明物体立刻弹了出来,和它一起飞出来的还有漫天的羽绒。冻得冷梆梆的鱼摔在地上翻起了白眼。
我找来小碟子,倒上温热的牛奶,颇为讨好的送到了某只炸毛的小猫面前。它看了看我,又嫌弃的看了看地上的牛奶,径直跳到我的床上,舒舒服服的趴了下来。
我叫高凉,你就叫高冷吧。我说。
它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温顺的奴仆。
妈妈没有责骂我,只是拍了拍我的头,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朋友。妈妈知道。
所以,当有小朋友来找我玩时,妈妈简直比我还更高兴。我站在一边看她殷勤地给小女孩拿吃的的喝的,满满的不知所措。
最后,小女孩还是哭着离开的。我推了她一把,因为她故意打翻了高冷的牛奶。
妈妈仍然只是拍了拍我的头。
那天下午,我在阳台上坐了很久很久。太阳终于完全落下,沉进了地平线上太平洋海怪的肚子里。
后来的后来,高冷死了。被疯狗咬死了。为了保护我。
它躺在地上,我跪坐在它身边,地底袭来的凉意从我的膝盖一直贯穿到心脏。高冷艰难地抬起头,碧绿的眼睛里是我看得懂的温暖,和看不懂的悲戚。它努力地想凑近我,我把头贴近它的脸,有微弱的气流拂过我的发梢。
高冷,你要好好的。它说。
那天下了雨,整个世界都浸满潮湿的悲怆。一个小女孩呆呆地跪在无人的小路上,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死去的猫。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回想起来只觉恍如隔世。老房子被拆掉了,建起了高高的大楼,玻璃幕墙代替花草成了城市新的守护者。每天的每天,我看着西落的残阳,看着透过窗棂的斑驳的光,总想起那个雪白雪白的小团子,想起它碧绿而澄澈的眸子,想起它孤独的让人心疼的影子。
高冷,我很好。只是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