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天

他的一天
文/清丰
　他有一张俊逸的面庞，但我却不知如何描写。该说他是惊为天人吧，或者用人来形容并不恰当，可我却实在想不出这世间能与他匹敌的生命或物品了。
　他喜欢在清晨起床后削一个苹果。仅仅是削苹果，每日重复这个动作，然后直勾勾地观察那只被剥去外衣裸露在空气中的苹果，大概三分二十秒的时候，鹅黄色的果肉开始发黑，随后，在它的体内似乎有一大滴墨水，终于晕开了。整整六分钟，他一扬手把那只黑透了的苹果丢进垃圾桶。他讨厌吃苹果。然后他把那圈一丝不苟削好的苹果皮拎起来端详了三秒钟，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伸手扯下挂在墙壁上已经卷了边儿的苹果皮，没错，是昨天的。
　他认真地把属于今天的苹果皮挂好，像是在给某人颁奖。新的一天就在这样的仪式感中开始了。
　他是真的英俊啊，或者说一个光头竟如此英俊。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光头。为此，他的洗手间内放了十几把大小不一、功能不尽相同的梳子。即便每天梳头时间并不会超过十秒钟，但他总是如临大敌。先挑选一把梳子，今天他选了空气梳，个头儿有点大，不过这把梳子既可以按摩头皮，又会让头发蓬松自然。在梳头之前，他先用清水把梳子清理了一遍，然后细心地抹了几滴精油在头上，刹时，那颗饱满得如同鸭蛋一般的头颅更加光亮了，最后，他轻轻地、俏咪咪地梳了三下，结束了。总共用时三分钟，对于这个速度他很得意。
　出门前的最后一项工作：整理公文包。说是公文包，其实就是一个书包。肚子很大，他觉得这就像他的孩子，每天要把它喂得饱饱的才行。梳子要放进去，不然头发乱了如何是好。指甲剪一定要放，他最见不得长肉刺儿的手指头。还要带好那把水果刀，他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削苹果的机会。
　于是，他拿出一把黑色雨伞当手杖，满意地照了照镜子后“咣啷”一声关上了门。墙上那串儿已经开始枯萎的苹果皮扭动了几下，一切恢复平静。
　此时北京时间上午九点钟，无论对于哪座城市，都是堵车高峰期。因此他决定步行，俊朗的外表吸引了不少陌生人的目光，他不自觉地推了推那副圆框眼镜，似乎有些羞涩，白色帽檐遮住了他的额头。他要去哪里呢？我也不太清楚，且跟着他看看吧。
　第一个十字路口，他不慌不忙；第二个十字路口，他夹杂在人流中闯了红灯；第三个十字路口，他低头看了看手表，裤兜里手机的震动声吓了他一跳。他接了电话，似乎不太淡定了，他加快脚步，终于半个小时后在一座半旧不新的大楼下停住。他望着玻璃窗里的自己，扯了扯衣领，正了正帽子，然后推门上了楼。
　“你就是我们那个产品试用者小刘？”
他连连点头，把试用报告递了过去。
那人翻了翻报告，似乎看挺满意，又看了看他，说：“跟我来”。
　另一间屋子是个摄影棚，那人说：“看你外形这么好，顺便给我们拍几张宣传照吧，工钱加倍。”
　他笑了笑，就往镜头前走，那人走来又说“怎么不摘帽子呢，我们的产品是梳子啊？”顺手一把扯掉了他的帽子。那颗明晃晃的鸭蛋在摄影棚的灯光下似乎有点冷。
　他有些生气，小声嘟囔着“光头才能感觉出梳子到底好不好”，然后对着那座大口啐了一口。楼里的咆哮声似乎飘了出来：妈的！你一秃子，试什么梳子啊！
　他懒得争辩，回家后便把那把梳子丢到了角落，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三口就啃完了，没有削皮儿。